第6章 梦魇1（1/1）

冬日的天阴云密布，最适合睡觉。

王府东院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唯有清钰堂的下人脚步轻慢，生怕扰了里头那位。

昏暗的里屋，床榻上的少年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紧锁，但嘴角却是上扬的。

幽深庭院内，红衣少年穿过长廊直奔偏院去，刚一踏进屋，就见一身着单薄纱衣的女子斜靠在长榻上。

一双杏眼似石间上的清泉一般，清澈泠泠，但又不可多得暗藏着几丝女人的柔媚娇妩，就像山野间一颗待人采摘的红叶李……

谢祇忽的睁开眼，如梦惊醒般坐起身，抬眸扫了一眼四下的环境，确定是他的寝屋后，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方才做的梦，谢祇心乱跳的厉害，不由低低咒骂了两句，随即起身推开了竹窗，冷风灌入，脑子才清醒过来。

贴身小厮方为已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窗户忽然被推开，赶忙上前道：“世子，您可算睡醒了，主母让您去一趟外院呢。”

“去正屋干什么？”谢祇嗓音沙哑。

“有小厮回来说二公子已在城门外，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家，主君，主母都在外院，准备迎接呢。”

谢祇皱了皱眉，“那祖母岂不是也在？”

方为愣了愣，点头道：“都在。”

谢祇眸色一深，清了清嗓子道：“更衣。”

“是。”方为随即进屋伺候。

芳华阁正堂。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四壁嵌着琳琅宝格，处处彰显书香贵气，地上铺着厚厚毡毯。

不多时，门外有女使通报，“世子到!”

身着一袭红色锦袍的谢祇一脚踏进屋，就见这王府东南西北各院的人都聚齐。

东院的祖母和当家主君位居上首，师锦宜和施元音候站在一旁。左侧下坐着北院的主母，右侧下坐着二房大夫人崔氏，和三房的两位妹妹。

“儿子来啦。”主母荣氏眉目一展。

她身着金色绒袍，头上的弯月髻缀了不少金玉珠翠，举手投足优雅大方，矜贵至极。

迎着众人的目光，谢祇阔步上前，漫不经心道：“是来了，但来的不巧，怕是打扰了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气氛。”

荣氏笑容不减：“怎会呢，你来了这人才算齐。”

谢铮则冷哼一声，厉声道：“十六岁的人了还整日吊儿郎当地没个正形，你不来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谢祇不恼，笑容肆意：“父亲这话说的，儿子倒是想有个正形，您不也没让吗。”

去年他提出游历盛国，感受民风民俗的计划，被谢铮则一口否决。

“我不让？”谢铮则板着脸道，“你要是像你二哥一样谋个正经官职，为国为民，你觉得我会不让？”

谢祇薄唇紧抿，冷道：“父亲这话说的，二哥不过是个朝奉郎，独下云州这种累赘担子，我想着他心底本也是不乐意接的吧。”

“你说什么!”谢铮则怒道。

荣氏见这两父子是又要闹翻，赶紧道：“主君何必事事都要拿儿子和羽臣比。儿子，快过来坐下，别站着了。”

谢祇被荣氏拉着落座，上首的谢老太太才出声：“你们父子俩一见面就吵，今天是个好日子，家里都和谐些。”

长辈发话，任谁也不敢逆来。

屋内的硝烟总算散去。

这时，二房大夫人崔氏，朝上首莞尔道：“母亲，兄长，嫂嫂，这次羽臣回来，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你们也别忘了，羽臣都满十八了，他的婚事也该着急起来了。”

谢铮则点了点头，朝荣氏递了个眼神，“一晃羽臣就长大了，这婚事是该张罗起来。”

荣氏勉强微笑道：“是是是，这件事其实我都记在心上，自有一杆秤。主君，弟妇放心。”

谢祇拿了一个侧案上摆放好的柑橘，慢条斯理地剥着，说道：“婶婶也太着急了，二哥才十八呢，您还是多操心操心六弟和七妹，六岁的孩子也该上学堂了吧。”

崔氏笑容冷滞，闭上嘴不发一。她的一对双生子，天生比别人缺根筋，如今六岁才会开口说话。

施元音站的位置偏，但稍稍抬眼就能将这一屋子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原本以为谢祇的桀骜不驯只是针对外人，不想他是连家中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当真肆意妄为，惫赖至极。

不多时，外头来人禀报说二公子回来了，屋内消沉下去的氛围，瞬间又热闹起来。

没一会儿，就见暖帘掀开。

施元音寻声抬眸，就见一披着雪青色绒氅，身姿高挑的少年大步进屋。

与谢祇俊朗外表下的玩世不恭，桀骜不驯不同，谢羽臣容貌清俊，身姿如松，瞧着便是人品极端正的人，比起谢祇也更像一个嫡子。

他行至堂下，躬身拱手道：“孙儿给祖母，父亲，母亲，二婶婶请安，问弟弟妹妹们安好。”

“好，都好。”谢老太太起身朝谢羽臣走去，拉着他的手道，“让祖母瞧瞧，这去了一趟云州怎黑了这么多，吃苦了吧？”

谢羽臣低头笑了笑，回道：“祖母，这云州四季如春，气候宜人，老百姓也淳朴，孙儿在云州这些日子里一点也不苦。”

崔氏道：“是啊母亲，云州那地方以前二爷也去过，二爷回来都说云州是个好地方呢，再说二郎啊自小成熟稳重，万事都有打算，在云州哪怕日子比不上王府，他也不会苦了自己的。”

荣氏勾起一抹笑容：“是啊，母亲还是先坐下吧，您坐下二郎也好落座呢，他一路披星戴月，肯定都累了，就别让他站着了。”

谢老太太抬手将眼角的泪抹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二郎从云州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是该坐下说话的。”

谢羽臣目光在两侧席位上转了转，最后在谢祇身侧落座，顺带着问候：“三弟，许久未见，一切可好？”

谢祇斜乜了他一眼，懒洋洋道：“都挺好的，吃得香，睡得也香，二哥不在这日子依旧照常过。”

言外之意，有你没你都一样。

谢羽臣淡淡一笑，没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