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果子（1/1）

次日，到了去国安寺斋戒的时辰；除了三房和主君之外，大房和寿安堂的人都在外院厅堂候着了。

荣氏命人准备的都是普通马车，一共有四辆，每辆马车两侧都跟了至少四名小厮和女使，队伍最后还有部曲随行。

阵仗不小，却已是贵族出行的最低配置。

马拉着车轮子轱辘轱辘转个不停，足驶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国安寺。

寺庙坐落在城郊林间，山静人静，心如止水，唯有庙中传来的阵阵钟声，给寂寥悠悠的深山添上几分禅意。

施元音搀扶谢老太太下马时，正好见到谢羽臣弯腰从后一辆马车出来，他今日穿得极其淡泊素雅，一袭白织锦缎袍，清泠的不染尘埃。

紧接着谢辞也从马车出来，依旧是一袭惹眼的暗红色锦袍，穿金戴银，矜贵至极，没有半点虔诚斋戒的模样。

不多时，顺安侯府的马车队伍也到了，除了温家宗室女眷之外还有几位连襟。

两家打过招呼后，众人便簇拥着谢老太太和温老太太一路朝寺庙深入。

国安寺除了是上京城最大的寺庙之外，庙中的太明殿还供奉着不少当朝王公贵族，权臣重臣的灵位。

像顺安侯府和晋阳王府都是当朝老贵族，每年来国安寺斋戒的第一个目的，自然就是去太明殿上香。

太明殿在山林最顶上，去至少要跨八百层石台阶，每层石阶上都刻着经文。

据说是能净化人的心灵，一道台阶一道坎，台阶上完，人生所有的坎也就都过去，大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意境。

大抵是一路颠簸的缘故，施元音自下了马车后，脸色就一直不好，再加上一路都是上阶梯，渐渐落到队末。

“姑娘，要不咱们歇息会儿吧？”春喜眉头紧锁。

“不用。”施元音提着裙摆，只顾着脚下的台阶，突然，视线内落下一双黑色长靴。

她抬头，就见一张温柔儒雅的清隽面容。

“二哥哥，你这是……？”

谢羽臣微笑着递来一香囊，说道：“方才瞧下车时就瞧见表妹妹脸色不好了，这里面加了柏仁子和白芍，挂在身上可安神，还望表妹妹别嫌弃。”

施元音迟疑了片刻才接过，福身道：“多谢二哥哥。”

“表妹妹真要谢谢的话，不如做个新的给二哥哥？”

施元音一愣，本以为谢羽臣在说玩笑话，但抬眼观他神色，却没有丝毫揶揄之意。

静默须臾，谢羽臣忽而轻笑了两声，道：“二哥哥冒昧了，香囊这种私人之物是送给心仪之人的，怎能轻易答应。”

“没…没有，”施元音结巴道，“我的女红不好，怕绣好后怕惹二哥哥笑话。”

谢羽臣莞尔一笑：“罢了，香囊本就不是稀罕之物。走吧，再聊会儿，就更跟不上队伍了。”

二人踩着石阶并行而上，时不时说两句话，偶尔还会相视一笑。清晨薄雾弥漫，给这对俊男靓女添了几分旖旎的氛围。

而就在石阶之上，谢祇倚靠在山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拾阶而上，有说有笑的男女。

少女今日穿了一身樱色碎花云锦裙，绾了个堕马髻，一张小脸未施粉黛，却嫩似春日盛开的小野花。而她身侧的男人就像一颗巨石，花依着石而生。

施元音小喘着到顶，还没来得及顺口气，就看见谢祇满脸戾气的盯着她看，吓得顿时忘了呼吸。

谢羽臣倒是风轻云淡：“二弟怎么没跟进去？”

谢祇别过脸，语气懒倦：“不想进去，在这看会儿风景也挺好。”

众人：“……”

看风景，这是你的风格？

正这时，方为从边上的小林蹿了出来，喊道：“世子，那边真的有好多野果子，小的给您摘了好多，您慢慢吃。”

说完，方为才注意到边上还站着谢羽臣和施元音，以及二人的随行侍从，他赶紧正了正神色，颔首道：“见过二公子，见过元音姑娘。”

谢羽臣扫了一眼他抱怀里的野果，微笑道：“以前来国安寺斋戒，闲来无事时，三弟就是喜欢去摘这里的野果子，今日这才进寺庙就惦记上了。”

谢祇抿着唇，不言。

空气静滞，方为立马打圆场道：“可不是嘛。二公子，元音姑娘，你们要不要尝尝野果子，可甜了。”

“不用了，我还是先进庙了，三弟看完风景记得早些跟上，不然母亲找你不见，又该担心了。”

谢羽臣淡淡一笑，顺着不规则的石子路径直往前去。施元音正要跟上，却在越过谢祇时，听他低声道：“表妹妹讨好人还真是一把好手啊，瞧把我二哥哄的。”

施元音脚下一顿，听他语气总觉得哪不对劲，想了想，转身道：“世子误会，二公子不过是见我一路颠簸，脸色难看，关心两句罢了。”

谢祇蹙眉，掀起眼皮打量她一番，脸上确实没有半点血色，瞧着脆弱极了。

“……娇娇气气的，觉着受罪，何必跟来。”谢祇嗓音凉薄，说出来的话也令人心寒。

施元音眼睫微颤，一双眸子若凝露含烟，细声道：“我不觉着不受罪。”

默了片刻，她又道：“世子风寒好了吗？”

谢祇眉间松了松，道：“好了。”

“那就好，上次春喜给您的那贴药，其实……”

“我丢了。”他打断。

施元音愣了一瞬，错愕：“丢了？”

谢祇邪肆地扯了一下嘴角，“怎么，不悦了？”

“……”无语。

“世子继续看风景吧，我先行一步。”说完，施元音领着春喜赶紧离去。

周围沉寂下来，郁郁葱葱的树林间只闻鸟叫声，幽静却也寡淡无味。

谢祇望着那抹娇小身影渐行渐远，略有些出神，旁侧的方为见他久不说话，忍不住道：“世子，你是在看元音姑娘吗？”

谢祇眉头紧锁，思忖道：“方为，你听她刚刚那些话，是不是在解释？”

“……啊？”方为迷糊。

解释什么，解释她和二公子？

方为拧着眉头道：“应该是吧。”

谢祇眉头一展，转而看着他：“你也觉着是她在向我解释。”

方为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没吭声。

心想着世子今天怎么怪怪的，之前突然莫名其妙的让他去摘野果子，现在又说些简单又听不懂的话。

从太明殿上完香出来已是晌午，小沙弥引着众人移步早就备好的清净斋堂。

斋堂四面窗户大开，屋内明亮，除了菜肴香味之外，还伴着淡淡的山中树木的清香。

众人款款落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