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梦魇开始（1/1）
荣氏并未打扰谢祇的休息，只静坐一旁。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方为将熬好的药端来，才有一个敛眸的动作。
她轻声道：“把药放下就出去罢。”
方为愣了愣，应了句是，便放下药出屋了。
荣氏起身端过药，而后坐到榻边，勺子剜了两下汤药，慢慢就着谢祇微张的薄唇将药一勺一勺喂进。
一碗药见底，谢祇差不多也被苦醒了，缓缓睁开眼，微有诧异地看着荣氏：“……母亲？”
荣氏神色平静道：“从小到大你很少生病，像今日这般卧床不起更是少见，半夜淋雨不好受吧？”
谢祇长睫微颤了一下，心虚地别过眼。
“你我是母子，有事用不着瞒着。”
荣氏将碗放置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喜欢上元音丫头的？”
谢祇皱了皱眉，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说道：“什么都瞒不住母亲，不过……与施元音无关，昨夜是我自愿想去找她的。”
荣氏瞧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涩然一笑道：“看出来了，来之前我就琢磨着元音丫头指定是看不上你的。”
谢祇抬眼，冷道：“荣予弦，你是我母亲吗？”
荣氏瞋道：“没大没小，世间哪有儿子直呼母亲名讳的。”
“世间也没有母亲如此贬低儿子的。”
“我有说错吗？元音那姑娘除了家世低微之外，人品，行事，性子，那都是极好的，不然你以为吕大娘子在国安寺时，为何一眼相中她。”
“别提这个。”谢祇一想到温家二房就烦。
“我不提，这事难道就不存在了？”荣氏笑道，“我的儿子什么时候如此天真了。”
谢祇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施元音还没及笄，一切都还未知，温家相中她又如何。”
荣氏笑容逐渐凝固，拧眉道：“你认真的？”
“不然呢？”谢祇反问。
“从小到大，我看上的东西，就只能是我的，施元音也不例外。”
荣氏渐渐沉下脸，道：“儿子，你还小，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你不该只为了眼下而生活。”
谢祇眸色一暗，“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荣氏叹了口气，侧身不去看他，慢吞吞道：“母亲知道你一直介怀媛儿的死，作为母亲，我何尝不想还媛儿一个公道。可压在你姐姐这件案子上的是王府名声与族人仕途，所以不管你如何闹，你祖母还有父亲，都不会将旧事重提的。”
谢祇眉头深锁。
“昨日，我看见羽臣在宴席上被人簇拥着敬酒时，心底是真为他高兴，这孩子从小没有母亲，看似待谁都好，其实与谁都疏远着，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实在难能可贵。”
荣氏说完，侧首看着谢祇道：“母亲看着他，就想到你，想着你有朝一日也能有属于自己的成就，哪怕不是在朝堂。可……儿子，这个世上往往是权势越大者，越有话语权，你想替媛儿沉冤昭雪，就得站到比你父亲更高的位置，你明白吗？”
谢祇抬眸，默不作声的与荣氏对视，却又很快的垂下眼眸，似在思量。
荣氏款款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这几日好好休息，母亲若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脚步声越来越远，伴随着门吱呀一声。
屋内陷入沉寂。
像是一潭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
谢祇呆坐在床榻上，不知过了有多久，脑袋突然胀得做不了任何的思考。
他颓然瘫倒在床上，身子想放进石磨中碾过一般，疼得难受不已。
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谢祇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庭院内。
夜色笼罩着整座庭院。
面前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正堂。
谢祇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见手上没有昨晚翻墙不小心留下的划痕，意识到这是在梦境。
他抬步走近，刚进去，就见上首的中年人将手上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
——“不孝女！丘氏是你父亲我亲自上了族谱的正妻，更是你的嫡母，你是要反了天了，胆敢不尊长辈！”
谢祇皱了皱眉，目光朝下首的那抹纤瘦身影瞧去，神色顿时微滞。
一袭素色襦裙的施元音端坐下首，头上发髻没有簪任何的钗饰，脸色苍白，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我只有一个嫡母，那就是我的生母桑兰。”她冷着脸，丝毫不惧施柘的怒吼。
施柘拍案而起，指着她道：“好啊，你如今翅膀是真的硬了，有谢老太太给你撑腰，你是真要反了天了！但你可别忘了，你姓施，生死都是施家人，如今施家有难，你若真视而不见，他日也会受牵连。”
谢祇皱眉。
施家有难？
最开始的那个梦境里似乎有提到这事。
施家行商亏空十万白银，按当朝律法，做官行商必受连贬之苦，严重者抄家流放。
施家主君虽只是小小通判，但好歹为官多年，怎会蠢到自陷绝境。
正当谢祇百思不得其解时，门外突然哭着走来一妇人。
“主君，别难为大姑娘了，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教导好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那妇人一进来就跪倒在施柘腿边，不停流着不值钱的眼泪。
施元音黑下脸，回道：“我一小小女子，管不了那么多的糟心事，父亲和大娘子另求他人吧。”
丘氏脸色苍白，见她态度生硬一时真没了说辞，反观施柘，两眼气得几乎冒火：“我本就不指望你救施家于水火，但你怎么说也是施家人，你怎能置身事外？”
施元音冷呵，道：“大娘子的弟弟是活该，好好在丰州做生意不知足，还想着跑边境走私。父亲要是拎的清，就该和丘家划清界限，别因丘家而真毁了施家。”
作为父亲却被自己女儿说教，施柘羞愧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你少教我做事，这个忙你倒是帮不帮？”
施元音故作疑惑：“什么忙？”
“还能什么忙，当然是你去找王府二公子求情，不然你还真想叶家家破人亡？”施柘语气很冲，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
施元音嗤道：“父亲说的容易，奈何我与二公子并不熟，让我去向二公子求情，这事怕是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