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的决定(1/1)
正屋内,谢老太太正和师锦宜下着棋。
直到谢羽臣缓步行近,谢老太太才转头看着他,一面将手中握着的黑子放入棋盒,一面道:“这么晚了,怎还专门过来一趟?”
“许久不见祖母,回府后自是要来请安,还望祖母勿怪孙儿这些日的疏忽。”谢羽臣朝上抬臂作揖。
谢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是懂规矩知体贴的孩子。不像你那个三弟弟,背着全家去边境镇乱。”
一旁的师锦宜倏时抬起头,愕然道:“世子要去边境?”
谢老太太蔑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元蛮近年来屡屡进犯我朝边境,近日更是率兵连破两座城池,那混帐小子这一去……”
谢老太太没再往下说,话中意思已很清楚。
是在告诉师锦宜放下不该有的念头,毕竟谢祇这一去,不仅生死不成定数,哪怕回来也得两三年之后。
师锦宜坐得端直的身子突然软了一下,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直到被花楹扶回屋,才缓过神。
“姑娘,世子真要去了边境,那您怎么办?”
师锦宜冷了眼花楹,负气道:“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跟着他去边境吧。”
“可……师家那边又来信了,看来主君那边是打定主意要让你嫁去汴州了。”
“我不会去汴州的。”
“不去汴州,那咱们能去哪呢?靠老太太是靠不着了,世子又要去边境,姑娘还有别的打算?”
师锦宜颓然的歪靠在软枕上,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
来上京城的这两年,她一门心思都在嫁给世子做世子妃,连自己的退路都没有想过。
如今谢祇就要北上琼州,这一去生死未卜,若是真死在那边境苦寒之地……
师锦宜眉心一蹙,突然抬手抓住花楹的手腕,低声道:“战场上不长眼,谢祇若是死了,世子的位置会是谁的?”
花楹愣了半晌,反应过来道:“那自然是二公子的,如今二公子在朝中仕途顺遂,颇得陛下赏识,连主君主母和老太太如今都得对另眼相待。”
说完,花楹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个闷棒,压着嗓子道:“姑娘的意思奴婢明白了,只是二公子那人看似待谁都好,但其实冷冰冰的,怕是不好相与啊。”
师锦宜不言。
她知道谢羽臣不好相与,但眼下别无退路……
翌日,听学结束。
照着往日,施元音下了学就顺着僻静长廊私塾外走。
十一月末的天气比江南冷了不知多少,园中花树几乎都已凋零,处处透着萧条。
身为南方人,还没到正月施元音就已披上狐绒领织锦羽氅,捧上小手炉;就连春喜亦是穿上厚厚毛氅。
“姑娘,温二公子约你午后去听戏,还说今日的戏是您最喜欢的游山居士所写的。”
春喜话音刚落,前面忽然了一道人影挡路。
主仆二人皆是有些茫然地停住了脚步。
“方为?”春喜蹙眉道,“你在这做甚?”
方为欲言又止的,抬臂拱手道:“我家世子请元音姑娘一叙。”
“找我?”施元音犹豫。
她不该去找谢祇,但想着他要北上,这一去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所以终究没有控制住。
约好的地方是一家藏于巷尾的小酒馆。
才分开竹帘,施元音便见着了快小半月没见的少年。
他站立在窗边,心不在焉地俯瞰着下面,眉眼带着倦意,像是多日未曾好好歇息过。
往日爱穿的红衣换成了黑色简袍,双臂缚着轻简的黑甲,瞧着是从军营中仓促赶来的样子。
“世子。”施元音见他久久回不过神,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谢祇怔了一下,转头凝视了施元音好一会儿,才道:“你来了。”
施元音上前走了两步,道:“我听闻你要跟随顺安侯北上定乱?”
谢祇点头。
“我没去过北境,小时候听说书人提起元蛮,他们总是说元蛮人性格粗暴如野兽一般,且极其擅骑射,你这一去,连外祖母都担忧的整宿整宿睡不着。”
谢祇懒倦地倚着窗框,道:“你说祖母担忧的整宿整宿睡不着,那你呢?你不担忧?”
“我……”施元音嘴巴翕张,抿了抿唇道,“我有什么好担忧的,世子去不去琼州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我的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谢祇勉强一笑:“是啊,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施元音闻言大惊,急慌慌反驳:“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了!”
“不是这个意思?”谢祇道,“那是什么意思?”
施元音娇嗔了他一眼,别过脸不接话。
谢祇难得见她耍横,忍不住勾勾嘴角,提步走到她面前,却又刻意保持了半步的距离,说道:“不逗你了。你今日怎么穿这么多,像个粽子似的。”
施元音脸颊一辣,道:“什么粽子,上京天气严寒,不多穿些怎了得,倒是世子奇怪,这么冷的天就穿件简袍,不冷吗?”
谢祇露出个笑来:“不冷,这几日师父一直守在军营从早到晚的操练我们,就算是赤着也不冷。”
“……”施元音神色不自然地皱了皱眉,“那世子怎么有空出军营的?”
“师父念着明日就要出征,允了半个时辰给我们向家中告别。”
施元音愣住了。
须臾,她气不打一处来道:“就…就半个时辰?那世子为何不回王府约我来这里。难怪外祖母总说世子是行事混帐,你果然混帐,明日出征,世子为何不和家中好好告别?实习知不知道外祖母为了你,这几日待在小佛堂都不肯出来。”
施元音说话从来都是软软糯糯,不疾不徐的,哪怕是生气,语气始终是收敛着的,这么气势汹汹还是头一回。
看她气到有些失态,谢祇反而生出几分雀跃,沉默片刻道:“我最了解他们,父亲和祖母向来言不由心,看我回去肯定是要先冷嘲热讽一番,母亲看似坚强,实则最是脆弱,必会哭着让我别去。细想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