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八线上的见字如晤（1/1）

看到有车专门送芳芳回家，槐爸爸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对司机表示感谢。送走了司机之后，就开始责备芳芳为什么出去玩到这么晚，芳芳也觉得这次确实回来的太晚了，只能低着头跟在爸爸身后走，到了屋里才把乔外婆送的餐食拿出来。

槐爸爸果然没有吃饭，看到芳芳居然带了吃的回来，一边高兴，一边担忧——这一下子欠了不小的人情，看对方的家境条件应该很好，自己和女儿该怎么样给予对方同样的友好呢？

“你说这是剩下的菜？”槐爸爸看着餐盒里新鲜的菜色，有点怀疑芳芳的说法。

“嗯……”芳芳看着餐盒里竟然有几个晚餐时没有出现在餐桌的菜，一时间有点不自信“当时装菜的时候我没跟着，是他们家保姆装的，不过他外婆确实是嘱咐把锅里还没动的部分给咱们打包回来。”

可是那个没有在晚饭时间出现在餐桌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烤鸭是怎么回事？芳芳自己也对此难以解释，尤其是那个烤鸭一看就不是家里做的，而是店里买的。

“不过这倒都是我爱吃的。”槐爸爸拿出碗筷，没有过多矫情，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是的，这都是爸爸最爱吃的菜。在槐爸爸几次喝多酒，絮絮叨叨说起从前的那些故事里，西红柿炒鸡蛋和烤鸭也都是他提起最多的菜色，他会说“我那时候就想吃一口小时候家里做的西红柿炒鸡蛋，可是就没机会。”“有时候会在饭点门外等着，等着晚上他们扔垃圾出来，运气好还能碰上客人没吃完的烤鸭，捡回来擦干净，吃两口是真香。”

槐芳芳手拄着脸，看着爸爸津津有味的吃饭，头一次认真的感受自己有父亲陪伴的幸福，觉得像乔木森、陈安妮和岳思琪那样的家庭虽然吃喝不愁，但是也少了许多人很平常的快乐。

“你吃两口么？”被芳芳看得太久，槐爸爸以为芳芳也饿了。

“我已经很饱了。”芳芳摇头，难得的突然想跟爸爸谈心“爸爸，现在的日子你觉得幸福吗？”

槐爸爸很奇怪芳芳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仔细想了想放下了筷子“幸福呀。”

“爸爸可能说过好多次了，爸爸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家，走到哪儿就睡在哪儿，天下之大，哪儿都是家，也哪儿都不是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人能说话，甚至多看别人两眼都要挨骂。”如今槐爸爸提起这段生活，语气中满是轻松，看起来是真的放下了“可能真的是上天眷顾吧，后来我就遇到了高人指点。”

“嗯，那个老教授。”芳芳点头，表示自己记得这件事。

“是啊，那个当时不嫌弃我，给我带吃喝，跟我唠嗑，告诉我男人该怎么个活法儿的老教授。”槐爸爸陷入了回忆里，目光逐渐发散，看向远方“我呢，听他的话，讨了媳妇生了孩子，也就是你。”

很少听爸爸提起妈妈，槐芳芳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这个话题是否该继续下去。

“有了你以后我才觉得生活确实是不一样了。”槐爸爸看着槐芳芳，嘿嘿笑着“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活到啥时候算啥时候，日子反正都是一天天过嘛。但是有了你以后，心态突然就变了，有了个盼头，希望你长大，希望你能好好长大，我得对你负责任吧，我得更努力一点让我闺女不像我一样活得那么难吧，所以呀，爸爸就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虽然不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是得给你更好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的生活。”

“谢谢爸爸。”芳芳由衷的感激，槐爸爸不仅这样说，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这些都是自己能实实在在感受到的。

“谢啥，是我谢你才对。”槐爸爸放下筷子，伸手捏了捏芳芳的脸“要不是我的大闺女，我还不知道在哪个路口收垃圾呢。”

“不是说因为老教授指点嘛。”

“是呀，高人一句话很重要，但是想给闺女更好的生活这个信念才是更重要的。”槐爸爸吃完了最后一口，利索的收拾着碗筷“说来奇怪，你五岁以后咱们不是从老胡同搬走了嘛，就那么前后几天安顿的功夫，我再回公园就没看见老教授了。”

“您后来还去找过他？”槐芳芳跟在爸爸身后拿出抹布开始擦桌子。

“是呀。”槐爸爸在厨房，传出水流声，应该是在洗碗“搬走之前我每天早上第一站都是去公园收垃圾，看见老教授能聊聊天，后来家里不是出事儿了，就搬了几天家，前后安顿好也就三五天功夫，再以后去公园就没再看见过老教授了。”

“搬到村子里之后么？”芳芳擦好了桌子也来到厨房“就是您天天早上早早的推着车带我去公园看风景的时候？是因为跟老教授有约定？”

“也不算约定吧，就是我以前住在公园里他每天早上去打拳。”槐爸爸简单的说“后来就再也没遇到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久没看见我就换了打拳的地方，最遗憾的就是那么多年了，都没问他的名字和住址，总想着天天能见到的人，感谢的话应该不用着急说的那么早。”

“他会心领的。”槐芳芳洗好抹布，转身安慰着爸爸“他有看到你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肯定也会发自内心的为你开心的，所以你的感谢他肯定能心领的。”

老教授是否真的心领了槐爸爸的感激，芳芳是没有办法知道的。但是爸爸说得对，有些时候天天能见面的人，是想不起来说感谢的，所以就要早点表示对身边人的感激，否则以后没机会了就成为遗憾了。

星期一的晨跑，槐芳芳早早的跑完在双杠旁边做拉伸，旁边的地上放了两瓶矿泉水，芳芳远远的看着乔木森的身影，想着一会儿如何把水给他才不会显得很生硬。

乔木森倒是帮芳芳解决了难题，他一结束晨跑，便直接到芳芳这边来，二话没说从地上拎起一瓶水开始喝，喝完还不忘夸奖“不错嘛，今天居然帮我带水了。”

“那是我来的时候就在地上的，不知道是谁留在这儿的。”槐芳芳本想说些感谢的话，结果一开口却成了另一幅样子。

“那就感谢上天眷顾了。”乔木森也开始做起了拉伸“你也算沾了我的运气，捡到了水喝。”

如果说早上在操场，没有什么人的情况下槐芳芳敢和乔木森多说几句话，但是在众目睽睽的学校里，却还是要躲闪的。

毕竟，马萌萌可是疯起来连陈安妮都敢欺负的人。

乔木森能明显感觉到自从芳芳到家里作客之后，明显和自己更亲近了些，但是这种亲近只停留在了晨跑和周六的补课。在学校里，只要有其他人看得到的地方，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跟自己说，两个人分明就坐在咫尺的距离，结果交流全靠便利贴。

在尝试申请放弃文字交流，改为面对面说话未果之后，乔木森放弃挣扎，索性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放在已经擦掉的三八线上，做两个人交流的工具。

这个本子被芳芳起名叫传声筒，乔木森觉得太难听，大笔一挥勾掉了芳芳起的名字，在下面写上：见字如晤。

这样也很好，因为乔木森想了又想，除了文字以外，或许没有比这个方法更美好的方法能够留住彼此说过的话。

语文课上，老师在讲《再别康桥》，槐芳芳想起几个星期前乔木森就已经在给自己讲这首诗，并且还要求自己必须背下来，之后借给自己一本《徐志摩传》要求自己必须看一遍，于是暗戳戳拿起见字如晤，翻到最新的页面写了起来。

芳芳：你怎么会提前那么久就让我背再别康桥呢？

乔木森：预习功课啊，难道你都不预习么？

芳芳：呃……是会在拿到教科书的时候看一看，但是正常这种背诵不都是老师留作业的时候在做么？

乔木森：我都会在寒暑假无聊的时候提前把功课研究一遍，这样上学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时间很紧，效果不够好了。

芳芳看着乔木森写的字，突然就知道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来自于哪里。自己只是随便看了看，但是乔木森是有认认真真的提前做功课，做准备，所以他看起来不努力是因为自己已经学会了。

芳芳：那你让我看徐志摩，是对这个文章的学习有帮助吗？

乔木森：难道你接触到新的名人，新的知识，新的事物不会想要查找相关资料内容，搞清楚人物性格、事件起因、知识用途么？

芳芳觉得这段文字自己没办法回复，因为这确实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自己的知识获取范围只局限于课本上的内容，和老师讲过要求了解的知识，这些课外拓展延伸，也只是覆盖了老师要求必读的书目，根本不会涉及到更多。

默默合上见字如晤，把本子摆在中间的位置，槐芳芳重新提起精神来听课，似乎想从老师的课堂上学到一些乔木森之前没有提到过的内容。但是直到下课，都没有这样的内容出现，老师讲的和课后辅导资料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不如乔木森讲的绘声绘色。

是不是换一种方式思考，自己并不是脑子不如乔木森，只是学习方法用得不对呢？课间休息的时候，芳芳趴在桌子上，沮丧又侥幸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