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可以抽烟吗？（1/1）

想问的事情太多，但是又不知从何开始问起，成年人的重逢，竟然真的是相顾无言，却没有泪千行。

陈安妮在公司看到专心工作的槐芳芳时错愕了一瞬后，又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自己这次是多事儿了。

“芳芳，陈总让你进去一趟。”直到要下班的时候，陈安妮的助理从工位起身准备离开，芳芳以为她像往常一样准备交代一些后续工作，并要求芳芳在陈总旁边候着，结果她过来转告自己安妮让自己进办公室。

看着办公桌上狼藉一片，芳芳承认自己整整一下午努力的忙碌着，却没有任何工作产出，看了看陈安妮办公室关着的门，不知道她是找自己谈公事还是谈私事，但是领导宣召又怎能不去。

“昨天，是我冒昧了。”办公室门被推开，安妮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来人是芳芳后直入主题“我以为你们还有机会，所以自作主张带你过去的。”

“没关系的。”芳芳知道她的目的，且觉得她并非真的道歉，但又不好纠结什么“趁机会和许久没见过的老朋友见面，也算是难得的体验。”

陈安妮示意芳芳在旁边的会客沙发坐下，自己又忙了好一阵子，久到芳芳觉得自己快成为一座雕塑的时候，安妮突然开口“他还在我公寓吗？”

当芳芳意识到这个他是指乔木森的时候，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走的时候他还在。”

陈安妮放下手里的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到槐芳芳身边，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但她紧皱的眉头又暴露了，她有心事的讯息。

“家里闹翻了以后，我们俩就再也没见过，他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回我邮件，也不回我的信。我跨越大半个美国去找他，他也避而不见，我当时就在想小时候我们怎么吵都影响不到大人，怎么大人们一吵架就让我们兄妹再也不能相处了呢。”

槐芳芳看着陈安妮，想到当时乔木森的状态，想必陈安妮在那个时候也一定和他一样难过吧。

“我以为过个一年半年事情会有好转，可是一直没有。”陈安妮往下窜了窜，用腰部当身体的支撑点，以一个不雅观，但却舒服的姿势坐好，眼睛依然闭着，没有睁开“我试着联系过你，你也没有理我，我能理解你的角色，也能理解你站在他那边，但是当时的我其实也很需要人陪。”

“大概用了两年时间，我确认你们两个都不会再理我，我就开始交新的朋友。”陈安妮说着说着，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芳芳还在等她继续说，但她却已经睡着了。芳芳在衣柜拿了个披肩给她披上后，又坐回到她的身边，真的很想伸手抚平她眉间的沧桑，但是芳芳也知道，以前爱撒娇、爱说爱笑、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的陈安妮再也回不来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时间，陈安妮被噩梦惊醒，整个人恍惚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平静下来。

“是做噩梦了吗？”芳芳问。

安妮摇了摇头，失落的说“不算是噩梦，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人和事，这样的梦经常做，我其实已经习惯了，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还会惊醒，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舒服吧。”

安妮坚持要送芳芳回家，芳芳几番拒绝未果后只能跟着她到了地下车库，刚进入车库没几步，就有一辆车开着大灯对她们按喇叭，芳芳眨了眨被光刺痛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看出来人是乔木森。

再往身边看去，陈安妮应该早已认出了乔木森。

高考前，乔木森、槐芳芳和陈安妮三个人约好高考后一起考驾照，但是高考后没有过几天乔木森和陈安妮就被双双送出了国，槐芳芳一个人自然失去了学车的动力，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驾驶证。

坐在乔木森车后座时，槐芳芳控制不住的去思考他是什么时候学的车，又是在什么场景下，和谁一起学的。乔木森似乎是从后视镜里看出了芳芳正在思考的问题，心不在焉的说了句“刚回国的时候正好赶上外婆身体不舒服，来回打车送她去医院觉得很麻烦，所以她身体好了一些之后，我就去把驾驶证考下来了。”

芳芳没有回答，安妮也没有回答，车上安静的让人觉得窒息，乔木森突然有些烦躁，开始从口袋里找烟。

“喏”乔木森找了几个口袋没有找到烟，正觉得烦躁加倍的时候，陈安妮从右手边递过来一支烟。

乔木森接过烟并没有直接打火抽起来，而是试探性的问了问芳芳“我可以抽烟吗？”

芳芳不知道他这样问自己是何用意，他是担心自己生理本能受不了烟味儿，还是担心自己因为心理刺激受不了烟味儿呢？

“芳芳应该还好吧。”看芳芳一直没有回答，而乔木森又一直拿着烟不放到嘴边，陈安妮说“我在办公室偶尔会抽烟，我看芳芳来回也没有很介意过。

乔木森执着地从后视镜看着芳芳，似乎在期待她批准，芳芳把头转向了窗外，淡淡地说了句“抽吧。”

如果他是担心自己生理上介意烟味儿，那自己不是他的什么人，没理由让他看自己的反应而慎行；如果他是担心自己心理上介意烟味儿，那自己就更没有理由值得他小心翼翼了。

乔木森把车窗拉下来，抽上烟之后情绪却根本没有得到好转，车窗外空气的声音似乎都在嘲笑着他们三个人的尴尬。最终还是陈安妮忍不住第一个开口“所以咱们是去哪儿？”

“去我那儿”乔木森觉得终于有一个比较好面对的问题，语气中都轻松了些“我买了火锅和啤酒，抛下那些恩怨，咱们也算是久别重逢，是应该喝一口的。”

“去你那儿？”陈安妮嘲讽到“你带两个女人回家喝酒，你太太能高兴么？”

又是一个不太好面对的问题，乔木森刚刚放下一点儿的心又提上来，透过后视镜反复看芳芳的反应，她似乎没有关注自己和安妮的话题，于是乔木森轻轻的说“我离婚了。”

陈安妮成年以后就很少在表情管理上失败，但此时她如同看见了自由女神像被砍断了手一样，惊讶、疑惑、庆幸、失落，甚至有些遗憾混杂在一起，一同出现在她的脸上，但是这些表情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她嗤笑到“所以你是为了让奶奶安心才结婚的？”

“嗯”乔木森点了点头“当时情况有点着急，就找了一个愿意跟我结婚的人领证了。”

“然后呢？”陈安妮一半为了八卦，一半是真的想了解错失的这些年里哥哥的变化“人家就同意跟你结婚又离婚？给了多少钱打发的？”

“结婚前签了合同，五十万好处费，在一起的所有花费都由我来出，她负责陪我演戏，负责照顾外婆，不用跟我一起行真正的夫妻义务，不用投入真的感情。”乔木森一一汇报着“所以外婆去世后，我说要去办理离婚，她就同意了。”

“你们还有联系么？”陈安妮回头瞥了一眼芳芳，知道芳芳虽然一直看着窗外，但是耳朵应该是留在自己的话题里。

“没有特地联系过。”乔木森熟练的转了个弯，平稳极了“但是她住的地方离我不远，偶尔会遇到。”

安妮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奶奶她……走的安详么？”

沉默的开车，过了许久后乔木森终于还是深深叹了口气，回答了这个问题“她那个病，医生说多半都是疼死的，她说自己没啥事儿，一点儿都不疼，但是她半夜睡觉的会疼醒，偶尔也会不小心发出诶呦的吆喝。”

“没有给她用止疼的药物么？”陈安妮声音开始颤抖。

“有啊。”乔木森甩了甩头，眨了眨眼睛，生怕提到外婆就控制不住的眼泪流下来“中后期就上了吗啡，再后来她就糊涂了，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别人了，看见我会喊你爸爸的名字，有时候糊里糊涂的会讲起以前的事儿，半夜睡觉做梦会叫你名字，稍微清醒一点就说想回家。”

前排发出了抽纸的声音，陈安妮早已无法继续坚强，控制不住的泪真的如泉涌般，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啜泣的声音，浑身上下发抖，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期，没有办法藏住情绪。芳芳在后排也无声的哭着，想起高中时候外婆对自己的那些好，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老人在晚年居然要承受这么多痛苦。

乔木森似乎是从后视镜中看到芳芳也在流泪，于是伸手递过来一些纸巾，而他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着的“外婆给你留了一封信，我一直没打开看，她是真的很爱你，也是真的很想你。有些事情咱们没法解决，她虽然是长辈，但也一样无能为力，你不要怨她，家里那种情况，她也是身不由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