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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小说网 > 风过铃音缕 > 第18章 我要拯救他(1)

第18章 我要拯救他(1)(1/1)

冬天,下雪,向来是每个童心还未泯灭的人最期待的。然而近些年,小城却很少下过雪了,即便下,也只是飘飘洒洒地夹在冷雨里,随风而落,一接触地面就融化成水,全没有雪本身给人带来的童话般的遐想。

记忆里下得最大的那场雪,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早晨我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玻璃上结满了冰花,一朵一朵地绽放在我的眼里。而窗外,显然比往常明亮得多。呀!是雪!我惊呼起来,从床上跳下来,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往门外冲去。我想,南方的孩子第一回看到雪,恐怕都会是这种心情吧。狭长的街道上,铺了将近十公分厚的雪,上面的一串脚印往巷子深处窜去。对面的屋顶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黑点在白底上浮动。冷风还在不停地吹,我有些窒息,睁不开眼。妈妈把我拉回了屋子。炉火正燃得旺。

早饭后,她为我穿上了毛衣,棉袄,保温鞋,然后又给我围上了围巾,戴上手套。我背上书包和顾晟希一块儿上学去。那天上午,学校大发慈悲,停课一上午,由老师带领我们在操场上玩耍。我们打雪仗,堆雪人,我还在雪地里打滚,我把大把大把的雪丢进别人的背心里,我们追逐,打闹,白茫茫的雪地上方,留下了我们童年里最美丽的欢笑。可这个时候,我注意到,顾晟希站在一栋楼房的下面,瑟瑟发抖,他的脸冻得通红,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渴望。为什么他不与我们一起呢?

后来我知道,他的鞋是从秋天一直穿到下雪,再穿到来年的春天。每个冬天,他的脚上都会长满冻疮。我没有长过,所以不知道它的厉害。但他告诉过我,每动一步就会痛,钻心的痛,不动也会痛,也是钻心的痛,到了来年,天气转暖的时候更加麻烦,冻疮会裂开,化脓,脓血会沾湿袜子,干了疤之后便是长达数周的瘙痒。我看过他的脚,——夏天穿凉鞋的时候一眼便能瞧见,布满了眼睛大小的疤痕,畸形、皱缩,像毒蛇蜕下的皮。

中午,我们又在自家门口堆了一个雪人,妈妈和顾大婶也一同参加,雪人有我那么高,挺着又大又圆的肚子。妈妈从厨房里拿出一根胡萝卜,插在它的脸上,当做鼻子,眼睛是两个小土豆,手臂则用两把废弃的扫帚代替。完事之后,我又将圣诞节舅舅送给我的帽子扣在它的头上。我们请来镇上照相馆里的王师傅为我们留影。

下午,天放晴了,云散之后,阳光照得雪地反射出耀眼的白光。瓦楞上逐渐露出了黑色的面孔。风一吹,大块大块的雪便会从门前那棵亭亭如盖的枫树上簌簌地落下。屋檐水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经年累月形成的凹槽里。我们的雪人没有度过那天晚上,就化作了一滩水,和街上漫流的雪水,一同流向镇外的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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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雪,喜欢它夹着雾霭和炊烟漫天飞舞,喜欢看它将我看惯了的世界染成一片虚无,喜欢它在夜里轻轻敲打我的窗户。我喜欢穿着里面满是长长兔毛的靴子踩得雪地嘎吱嘎吱地响,喜欢抓起一把雪,捧在手心,然后小嘴一吹,那雪花便哗、哗地散作一团飞花,起舞在空中……

最喜欢的是那种感觉!

从十二月开始,一股强大的寒流就越过秦岭,停留在盆地的上空。气温骤降。山上的红叶在一夜间,全部落光,连往年常青的一些树也没有经过变黄就直接被冻进了土里。河面结了层厚厚的冰,鱼儿们只能成群地聚集在靠近岩石缝的地方,企图能找到与外界连通的气孔。到了月底,几阵风一过,天空便飘起了雪花。

一飘就是几天。那些来自天空最洁净的精灵一点点地沉积在大地上。我走在路上,常常张开嘴巴,让雪片在舌尖融化,一阵电流一般的感觉会立刻传遍全身。从教室出来,到食堂的这段路程,都能让人的头顶泛白,远远地望去,像满头的白发。

思辰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手套、围巾、帽子、暖手袋、耳套,一应俱全,林海雪原里那些在零下几十度的寒风中站岗的卫士也不过如此——最起码,他们绝不会随身携带暖手袋。她走在路上,常常招来许多人异样的目光。而她,却满不在乎。“只要自己暖和就行。”

雪停的那天,一下课,大群的人,男生女生都有,便从教学楼里冲出去,跑到操场上。他们一边跑,一边呐喊、咆哮,像即将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冲锋陷阵,而雪地,就是战场。欢呼只是前奏,胜利早已成竹在胸。我站在五楼的阳台上,观看这一胜景,心想:这些快乐已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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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高三比作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么此时,就是这场战争最艰苦的时候。前段时间所做的无非是复习,将学过的知识反反复复地灌进脑中,这属于战略防御阶段,为战争的最后胜利积聚有生力量;而从此之后,重心应该转移到考试上来,简洁说就是临场经验,同时兼顾对复习中存在问题的查漏补缺,由此,战略进攻才刚刚拉开序幕。

一诊是高三所有测试中第一次重要的考试,地位仅次于高考,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将它比作高考的风向标。这一考过后,我看见很多女生,擦鼻子抹眼泪,看见很多男生,拍桌子摔板凳。而我,又一次告捷。

在我高兴之余,我看见顾晟默默地看完成绩单,又默默地走回座位,默默地坐下,又默默地翻开一本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他还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窄得透不过气也看不到一丝阳光的角落里,有时,我只觉得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就是为了自生自灭。

放学的铃声一响,我像往常一样冲出了教室——抢饭,下到一楼忽然想起没有带钥匙,于是立马折回去。就在我要再次冲进教室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教室里只有思辰一个人。她朝窗外四周看了一遍,然后我看见她将一张纸条丢进了顾晟希的抽屉。“会不会丢错了?应该丢给我的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随后我便想象她给我纸条时的情景,也应该是这样的吧。接着我想入非非,她给过他多少纸条?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她是不是也将对我说过的话说给他听?可恶!我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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