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久别重逢（2）（1/1）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她。我拿着手机， 一次次按下了她的号码，却又一次次挂断。我还是没有找到一个理由可以给她打电话。一次次挂断，又一次次按下她的号码。反反复复。

我毫无头绪地写下一条短信：思辰，为什么你这么残忍！我的平静的生活又被你打破了。为了你，已经浪费了一年的时间，你还要怎样？我现在只想好好地度过我平静的大学时光。放了我吧！

我反复地读来读去，看看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标点符号需要改，有没有词语用得不妥，等一切确认无误之后，正要按下发送键，手机震动了下，是她发过来的。

内容仅四个字，连标点也没有，却像晴天霹雳，让我怔了半天。——我怀孕了。

我的手颤抖起来，眼睛也跟着颤抖起来，我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宿舍的灯忽然熄灭了，随后便是其中一个舍友惋惜的声音，“可恶，这时候停电。”另一个说道：“明天继续吧。”“只能这样了。”我再一次看了看短信，没错，是那四个字。我们的“我”、“怀念”的“怀”、“孕育”的孕。是这四个字，没错！

我知道，刚刚过去的暑假，她和顾晟希一起度过。

能怎么样呢？我问自己。然后轻蔑地笑了笑自己。

“多久了？”我回过去。

“两个多月。”

“哦，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依然难以入眠。不久之后，宿舍里此起彼伏的鼾声响起来了，两股力量的较量让我更加烦躁。

终于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呀！”

没有人理会我。

我索性坐在窗前，打开纱窗，让凉风习习吹进来。额头在触及那阵凉风的时候，顿时清爽了许多，但清爽只停留在表面，脑子里依然一团乱麻。我抬起头，一眼便望见了天河，在蓝黑色的天空里，它格外显眼。四下里都静下来了，只有少数几个宿舍的台灯还亮着，所不同的是有的在灯下埋头苦读，而有的却在聚众赌博。

走廊里的灯光透射进来，正好落在我的书桌上。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我望过去，是风铃，那个爱情的遗留品。不知是风吹过还是气流在动，它在黑暗中轻轻地动了动，像呜咽一般，马上又止住了。在柔弱得像要断气的灯光下，风铃恬静地挂在我的桌前。接着我想起了她把它送到我面前的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一切的景象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又好像在几个世纪以前，原来记忆这玩意儿也会骗人。我轻轻地碰了碰小房子下端缀着的金属管，那熟悉的声音又流了出来，像一阵风从我的脑海拂过，我还能感受到那风在脑海里扬起的波纹一圈一圈地荡开。

不知不觉的，我的心静下来。我终于明白：或许这一切都是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就像天上的星辰，它们所处的位置，在亿万年前诞生的时候便确定好了，它们或旋转，或奔跑，永远都只能在固定的轨道上。牛郎星与织女星注定着要隔着天河相望，那些关于鹊桥的传说也永远只是劳动人民的希冀罢了。

我打开台灯，拿出一张很大很大的白纸，随意挥笔，竟成了首诗：

风铃

异地的天空，

不见了巍巍辰星，

皓皓明月，

惟有层层乌云，

飘荡着，

寻找落脚的土地。

北国的花，

成片的娇艳，

在每一条路的旁边，

灿烂地对着昏暗的太阳，

可花的蕊，

早已被季节融化。

遍地的落英，

可否会记下每一个过往人的面容，

等来年，

送去一段怡人的芳香。

风铃哭了半宿,

落下的却不是眼泪，

周围的空气，

死寂没有一丝流动的气息，

可铃的音，

却飘满了整座房子，

响彻未眠人的心扉，

扰乱了夜游的魂。

思念仅仅是残忍的回忆，

你的名字，

还残留着我的呼吸。

心和房一样，

空如不着痕迹的宣纸，

等待着你去装点。

可是这等待啊，

何时才是个尽头，

也许屋顶的瓦片风化，

房梁的木头枯朽，

墙壁的颜色褪去，

风铃也不再叫嚣，

但也许，

亿年的光阴，

也磨灭不了它的哭泣。

我爬上床，沉沉地睡下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空荡荡了。迟到早已成定局，反正已经迟到了，也不在那一时半会儿。我仍旧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慢吞吞地洗漱了一番，换了一双干净的鞋，便又慢吞吞地往教学楼走去。

在楼下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办。于是我转身向校外跑去。我来到离学校最近的火车票代售点，卖票的是个年轻的姑娘。

大厅里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我走近窗口，问道：“请问有到上海的票吗？”

“什么时候？”

“最近的是什么时候？”

“最近的……”她在电脑前操作着，“最近的，今天晚上，十点钟，但没有座位了。”

“这样啊……我思忖了片刻，“没事儿，也来一张。”

她把票从小窗口递出来，我付了钱，就往学校奔去。回到学校，我没有再去上课，直接到宿舍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临走之前我把这几天的事拜托给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他死活要问我去哪儿，干什么，我都笑着回绝了。

到达上海的时候正好是在周五的下午，我下车之后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便往思辰给我的地址去了。来到她学校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我没急着给她打电话，而是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干净的旅馆，把自己的行李安顿下来。然后才匆匆往她宿舍楼下走去。

在她的楼下，我拨通了她的电话。这回她的语气好了许多。我问：“你现在在哪儿？”

“学校啊。”

“那赶紧到你宿舍楼下来。”我见她心情好转，便拿命令的语气说道。

“去那干什么？”

“你来了就知道了。”

“你先说什么事？”

“来了就知道了。”

“快说，什么事？不然，我就不去了。”

“不去你会后悔的。”

“那就不去。”她固执地答道。

“我在你们楼下。”

“什么？”她有些不相信，“骗谁啊？”

“不信，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那好，我来问你，我们宿舍楼下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门前正对着一株高大的梧桐树，真的很大耶，”我边说边朝那树看了一眼，“在梧桐树的树干上还有一个黄色的小木箱子，估计是给鸟儿们搭的窝吧，上面还有字，我念给你听哈……不过，我看不仔细。旁边还有……”

她打断了我的话，“不用说了，”随着声音戛然止住了。

“你怎么了？又不说话。”

“我还没在学校。”我听得出她说话声有些抽泣，她极力在控制。

“什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哪儿？天都黑透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注意点啊？”我带着责备地腔调对她说道。

“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再等个十五分钟吧。”

“恩。”

挂了电话，我才感到浑身已经筋疲力尽。我在拥挤的火车中站了一天多，到现在才有点累的感觉。不过这回火车不像冬天那么拥挤，而且我也没带什么东西，仅仅背了一个书包，随意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罢了。可说实在的，肚子饿这问题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旦不去理会，什么事都没有，可正当你空下来的时候，一想着肚子饿，所带给你饿的感觉也越强烈。

趁这个时候，我在梧桐树的周围走了走。那边有个林子，因为晚上灯光昏暗，我分辨不出林子里种的是什么树。树木还很茂盛，叶子间还时时散发着一种怡人的香气。尤其是走在树下的时候，即将褪去的夏气在空气里蔓延，那是秋的前奏，也是夏的尾音，徜徉其间，令人有说不出的惬意。当然，这种惬意不是每个人都能领会的。

林子里有几处石凳和石椅，都早被情侣们霸占了，我只好愣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们亲热，或许这地方不该我这种人来，但是心又想，情侣们在此只为寻欢，哪有心情去欣赏这美景，这么美的景致没人欣赏，岂不可惜？在我的身旁就有一对男女，依偎在一起，男的正将手伸入女生的体内，女生很享受的样子，还从鼻腔里发出些低微的呻吟。我从那走过，他们丝毫不加理睬，旁若无人。

我不敢在此逗留太久，急忙往梧桐树下走去，万一她来的时候，不见我的踪影，会不会很失望啊？我边走边想着。

*

她恭恭敬敬地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握着垂在小腹前。我日思夜想的她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真的吗？仿佛一切都在梦里。这样的情景在我的梦里也确实出现过了很多次。我在呼唤着她，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能静静地看着，看着。虽然是夜晚，原本熹微的灯光被梧桐树挡去了大半，我依然能看清那小巧的脸。

“你长高了哦。”她首先开口道，打破了先前沉默的局面。

“是有点点，我每天吃那么多，当然要长高咯。你也是啊，似乎还高了不少呢。以前你只能挨到我的肩膀，现在都快到下巴了。”

“我穿高跟鞋了。”她说道。随着我跟她齐齐低下了头，一双黄色的凉鞋，乍一瞧，后跟有五公分高，可是穿在她身上居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搭配得如此协调。

“怎么？你有意见？”她继续说。

“没啊，怎么会，很好啊，挺适合的。”

“骗子！”她瞅了我一眼，“说假话脸都不会红一下。”

我微微动了动嘴唇，笑了笑，接着就将见面寒暄的那一套抛到一旁，说道：“咱们去吃点饭吧，我肚子饿惨了。”

“好吧，去哪儿吃？”她随口说道。

“还问我？在你的地盘上，你却问我去哪儿吃。”

“噢，搞忘了，你是客人呀，”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嘴角，然后挥起拳头，“那好吧，姐姐我带你到咱学校最有名的地方去大餐一顿。不过得稍等片刻。”

“还有什么事啊？”我狐疑地问她。

“等我回去换件衣服呀。笨蛋一个。”她不慌不忙地说道。

“换什么换？吃顿饭，又不是相亲找对象，搞得那么隆重。”我暗含讽刺地说道。

“不行，我要换。”她没给我机会反对，直接往门口跑去。

“快点儿。”我朝她的背影喊道。

大约十分钟后，她才下楼来，我正背靠着梧桐树，闭着眼睛，胡乱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拍打我的肩膀，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说：“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我老实地回答。

“才怪！”她嘟起嘴，说道。

随后我就跟着她往下校外走去，我依然紧紧跟在她的右后侧，眼睛却始终注视着她侧脸。

“去哪儿吃？”我问她。

“去了就知道了。”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天都黢黑了。你是不是经常这样？”

“关你什么事？”她回过头故意说道。

“是，是，不管我什么事，我算什么东西嘛，什么都不是，自作多情！自作自受！”我话说得有些激，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接着我问她，“那好，我们吃什么？这该可以问下吧。”

“到了你就知道。”她自鸣得意地答道，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跟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