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秋（一）（1/1）
陆常安最近忙得紧，上午由张氏带着慢慢接手后院的各种事务，下午又跟着张氏和陈禾灵四处拜访。
张氏过完中秋便也要去边境了，心里总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于是便给所有关系好的妇人们都打了招呼，希望府中无人时，两个孩子在外也不受委屈。
整日忙忙碌碌，转眼便要到中秋了，宫里特传了消息，说要办中秋宴，因着正日子家家户户都要关上门来自己过节，便将中秋宴的日子定到了八月十四。
“今日是八月十三，明晚便要进宫，嫂嫂可还缺什么？”陈禾灵很是喜欢陆常安院儿里得芭蕉树，双手环抱着芭蕉树的树干，将头仰过来，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她。
“怎还会缺，你、母亲还有大姐姐成天往我这里送东西，我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陆常安捻起一小块桂花糕塞进陈禾灵倒仰着的嘴里，颇有种喂鱼的乐趣。
“那好，明晚咱们三人一起去，宫中的晚宴虽然有说不完的场面话，但是乐人们的节目是真的好看，东西也好吃，就是不好意思多吃，我每次回来都要让厨房给我再做点东西吃才睡得着。”
陈禾灵吃了一口便更馋了，放过了那颗芭蕉树，规规矩矩坐回椅子上喝茶吃糕点。
荷珠得了消息早就带着流彩去库房给陆常安找适合进宫的衣裳首饰，此时只有流云这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流云年纪稍大些，大概十六七岁，长得也好看，细长的眉毛下长了一双含情的眸子，虽说做事麻利勤快，看人总是怯怯的。只是不知几分让人怜爱的羞怯到底是与生俱来还是刻意为之。
眼见陈禾灵杯里的茶水有些淡了，流云赶紧换上温热又浓淡适宜的茶水，陈禾灵吃了甜腻的糕点喝上一口，发出了满足的喟叹：“流云真是细心妥帖，要是流彩那个贪吃的小笨蛋，只看得见桌上的糕点哪里能看到我的茶淡了。”
陆常安知道这不过是陈禾灵的玩笑，陈禾灵打心底最喜欢这个小胖丫头，每次出门遇见新奇的糕点，都要带一份来与她分享，这大概就是吃货之间的惺惺相惜吧？
流云抿着嘴，低头轻轻一笑，陆常安没放在心上，但是在低头触到自己冰凉的茶水时，挑眉多瞧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喝下那杯冷茶。
陆常安寄人篱下，自小便学会看人眼色，揣摩人心。之前陈峪凡在时，流云也没有过逾矩的举动，看起来勤勤恳恳、温顺恭敬，只是常常在窗外的芭蕉树下，或是绣花、或是剪枝，若是陈峪凡有心，抬眼便能看见那刻意展示的窈窕的身姿和洁白清秀的面庞。
自陈峪凡走后，流云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窗外。起初陆常安是没有在意的，毕竟她从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可是陆常安见过陈峪凡在时，流云的谨慎妥帖，在他走后流云一次又一次的马虎粗心难免会让她多心。
如今看来，流云还是那般优秀细心，只是那对象可以是陈峪凡、可以是陈禾灵、可以是张氏，但不会是自己这个抢了她心仪之人的少夫人。
“是呢，流云沉稳细心，平日来多带带荷珠和流彩这两个小丫头，她们毕竟年纪小，过于活泼了些。”陆常安放下杯子，对流云的能力表示肯定。
不可否认，流云绝对是这院子里能力最出众的丫鬟，可是对于主子来说，活儿干得好的丫鬟好找，真正信任知心的丫鬟确实难得。
“是，少夫人。”流云垂着头，恭恭敬敬答话，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是一丝一毫的野心和不满都未曾流露过。
“少夫人，您看，我们挑了这几套衣裳首饰，您看看，合不合适！”荷珠和流彩手里拿了满满当当的衣裳首饰一蹦一跳前后跑了进来。
别看荷珠年纪不大，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是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什么颜色与什么颜色配，什么材质与什么材质搭，信手拈来，从没有不出错。
陈禾灵惊讶地站起来接过两个小丫头手上的衣裳左瞧右看，忍不住赞叹：“荷珠，你可太厉害了，这些都好适合嫂嫂！”
“我们少夫人天生丽质，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流彩嘿嘿笑着，眼里亮晶晶的。
“这几套都好，反而不好选了呢，嫂嫂你最喜欢哪个？”
确实，荷珠挑的都好，但她只管漂亮，别的却没有考虑。
陆常安心中早有决断，但还是开口问流云：“流云，你觉得呢，不必拘着，说出你心中所想便是。”
流云迟疑半刻，斟酌着开口：“奴婢觉得这套湖蓝色的撒花烟罗裙最衬少夫人，优雅又温柔。”
“好，荷珠，留下流云说得这套。”
流云一怔，又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开口。
“是，少夫人。”虽然荷珠不知道陆常安何时这般信任流云的眼光了，但荷珠没有因此不开心，毕竟她心大，想不明白的事她也不会深究。开开心心哼着曲带着流彩又一溜烟把用不到的衣裳首饰拿回去。
“嫂嫂，蓝色会不会太素呀。”
“就是要素一些，低调沉稳才好，咱们陈家最近风头太盛了，现在我们一举一动不求出彩，不出错就好。”
“是，嫂嫂！”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四，不过申时，张氏便差人套了马车，带上陆常安和陈禾灵往宫里去。
陈禾灵也学着陆常安低调，跟着选了一件水蓝色的素雪绢裙，两个人似姐妹一般穿着同色系的衣裳，由张氏牵着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常安，你第一次进宫也不用太紧张，今日宫宴由太子妃一手操办，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你，你安心坐着看歌舞便是。”张氏一边为陆常安理她鬓边微乱的发丝，一边叮嘱她。
“是，母亲，我就只当进宫见见世面。”
“母亲，嫂嫂第一次进宫，大姐姐会单独见我们一面吗。”
“会的，已经传过信来，宴会完了之后咱们稍停留一会儿，她要见见常安。”
“嗯？太子妃要见我，我要准备些什么吗？”陆常安有些紧张，生怕给大姑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常安，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张氏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小声调笑：“她就是想看看凡儿那样眼高于顶的混小子最后栽在什么样的女子手里。”
“母亲～”
“哈哈哈哈哈，嫂嫂不好意思了。”
陆常安心下却有些茫然，陈峪凡算是栽在自己手里了？她不知道，陈峪凡对她好得没话说，这是喜欢她还是怜惜她？可是他老是牵她手，走之前还抱了她，这应该是喜欢吧？
那她呢，她喜欢他吗，他才貌双全，品行俱佳，她自然是喜欢他的！这样好的人，她要是不动心，她真就是修道的好苗子了。
说了些有的没得便到了宫门口，三人慢慢下了车，看见宫门口已经站了许多人，皆盛装打扮，宫门口的空气都被贵女们的脂粉香熏得香甜了。
“张姐姐！近来可好啊。”远处一容貌姣好的妇人被丫鬟簇拥着像她们走了过来。
“这是母亲的手帕交，惠勤郡王妃。”陈禾灵小声介绍道。
“你到底撒了多少香粉在身上，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张氏捂着鼻子嫌弃地推后半步。
“山猪吃不来细糠，你懂什么，这是京都最时兴的香粉，你个土包子懂什么！”惠勤郡王妃翻了个白眼，又把自己凑得更近，黏在了张氏身上。
看着两人不断拉扯互怼，陆常安震惊得看向笑嘻嘻看戏的陈禾灵。
“这就是她们的相处模式，好玩儿吧，我最喜欢看她们了。”
确实好玩儿，京都居然有这般有趣之人。
等惠勤郡王妃玩儿够了，才又端起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朝陆常安开口道：“这就是常安吧？生得真好看，前段时间我不在京都，这还是咱俩第一次见呢，呐，收下这个，姨给你的见面礼。”
惠勤郡王妃抓起陆常安的手，趁她还没有反应，摘下手中的镯子就套了进去。晶莹剔透的镯子一看就价格不菲，陆常安将目光移向张氏，不知道该不该收。
“常安，收下！她惯抠门儿，能收一次她的礼可是难得。”
“那常安便多谢郡王妃了。”陆常安也笑着坦然地收下了礼。
“惠姨？我的呢！”陈禾灵佯装生气，伸出白嫩的手摊在她眼前。
“哎呀，郡王来了，咱们快回去，马山进去了，好忙呀，真是一天天忙死了。”惠勤郡王妃一扭过头就带着一群丫鬟飞快地走了。
“母亲说的对，她果然很抠门儿！”陈禾灵笑着收回自己的手，真是好玩儿，嘿嘿。
“禾灵，你将她吓走了。”
“这整个京都可能也只有她一人能活得这般随心所欲了。”张氏看着她急吼吼的背影微不可察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