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东宫（1/1）
张氏走了，本来就清冷的陈府更加冷寂，只剩了陆常安和陈禾灵两个主子。
陈家人情往来并不复杂，府中下人也都本分，除了偶尔小打小闹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就连祖父母给她的铺子也都有专人打理，她闲来时查探过，一切都井井有条，用不着她操心。最近就连朝中都突然安静下来，平时里斗得如火如荼的太子与六皇子也不知怎的各自安分守己，一派兄友弟恭。
陆常安算是彻底闲了下来，便把主意打在陈禾灵身上，日日压着她学习后宅事务，搞得原来爱时时黏着她的小姑娘，现在一见到她就跑。
日子流水一般过着，转眼间已到了冬天，大雪一阵一阵下着，外面天地白茫茫连成一片，唯有几只红梅点缀出点点宝石般的红。
“少夫人，三小姐现在都不爱来咱们院儿里了。”流彩盘腿坐在小几前，撅着嘴盯着她刚去芙蓉斋买回来的洛神酥苦恼到，圆嘟嘟的脸蛋被斜透进来地雪光照得更加白嫩剔透。
“噗呲～你呀，三小姐以前老来，你防贼似的把你自己买回来的糕点藏起来，现在她不来，你倒想她来了。”荷珠顺手将手里刚绣好的绢帕朝流彩丢过去。
陆常安坐在桌前给陈峪凡做冬衣，流云在门口绣陆常安衣服上的牡丹花，两人都一边干手里的活，一边噙着笑听着两人有一没一嘴地聊天。
屋中央的的碳炉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温暖，将整间屋子烤的暖烘烘的。
流云接过帕子小声嘟囔：“还是抢着吃更香。”
“你要这么说，我就差人去把禾灵接回来咯？”陆常安揶揄道。
流彩果然眼睛一亮，点点头，期待地看着陆常安。
流云眼里盛着笑意，却残忍打破流彩的期待：“现在三小姐一见到咱们院儿里的人就跑，现在去请她来，只怕我们都进不了她的院子就被赶出来了。”
流彩幽怨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陆常安知道她一定在想：干嘛要对可爱的三小姐那么严厉！
陆常安颇为无奈：“长嫂如母，我不拘着她些，以后怎么嫁人。”
“少夫人，试一试嘛，我去请三小姐来。”流彩不依，十分迫切想见与自己美食共鸣的好友。
“好好好，你且去吧，把手炉和披风带上。”
“好！我马上去！”流彩一下蹦起来，险些掀翻小几。
“小彩儿，你这般想我吗，外面这么大的雪都来找我？”陈禾灵掀开门口的厚帘子探出半颗脑袋。
她到了有一会儿，见门前没人候着，便自己和景春站在门口扫斗篷上的雪，听了一会儿，见流彩迫不及待要出门，便探出头想吓她一跳。
“三小姐！您来啦！”
“禾灵快快进来坐着，外面冷！”
坐在门口的流云赶紧起身，接过陈禾灵手里的斗篷，出去接着小心扫掉上面的雪花。
“景春姐姐，你赶紧把你的斗篷给我，我给你扫下去，再不快些雪融成水了。”荷珠见景春估计先前光顾给陈禾灵扫雪了，身上的斗篷都快湿了。
“谢谢荷珠妹妹，我自己就可以了。”景春温温柔柔开口。
“景春，你进来陪你主子吧，让荷珠去。”
陆常安都开口了，景春也不好拒绝，连身道谢，坐在了流彩刚搬过来的凳子上，虽说她们做丫鬟的哪里有跟主子一起坐下的道理，但见荷珠她们先前都坐着，此时若太讲规矩反而矫情，说不好让人认为是故意在点荷珠她们。
陆常安端起先前煨在碳炉上的茶水，倒了两杯。
“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做什么。”
“这不是小彩儿想我得紧吗，一上午打了好多喷嚏，我就赶紧过来了。”禾灵喝了一口热茶，觉得身上的寒意去了大半。
“三小姐您惯会取笑我，您吃这个！可好吃了！”流彩赶紧屁颠颠儿地奉上自己舍不得吃的洛神酥。
“嗯！好吃！不愧是芙蓉斋的新品，我都买不到，你去哪儿买的？”
“她的表哥是芙蓉斋的伙计，每日都给她留糕点，说起来，我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都没吃到她几口糕点，全进你嘴里了。”陆常安假装不满地睨了一眼流彩。
流彩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闪到了陈禾灵身后。
“嫂嫂，你不懂我们俩对美食的狂热。”陈禾灵腮帮子鼓鼓的，边说边喷糕点屑，陆常安赶紧又给她续了一杯茶。
“就你们懂，你们俩腰上的肉更懂！”
……
好吧，入了冬，陈禾灵腰确实又圆了一圈儿。
“行了，说正事，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陈禾灵好些日子了，一见她就躲，她不相信这大雪连天的日子，她跑过来就为了跟她闲聊。
陈禾灵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严肃地说道：“我刚收到了大姐姐派人递来的信，说她病了，病了好些日子了，不严重也一直不见好，太子殿下忧心姐姐身体，故特许我们入东宫探望姐姐。”
难怪最近朝中安静了许多，原来是太子单方面休战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不早告诉我，何时过去？”
“急也急不来啦，明日午时，姐姐想同我们一起用饭。”
陆常安按住突突跳的眉心，生怕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
“行，你也别急着回去了，就在我院里，用过晚饭再回去，算了，今晚直接歇在我这里，下雪天路上总归不安全。”
陈禾灵多嘴张张合合几次，欲言又止，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拒绝。
“行了，我今日要选带去东宫的礼，没空考究你的功课。”陆常安恨铁不成钢地伸出洁白纤细的食指戳了戳陈禾灵的额头。
“好耶！”
翻遍了库房，挑了三只年头品相甚是不错的山参，配上了各种补气养血的好药材，再备了些常见的礼，第二日中午两人准时到了东宫。
陆常安还是第一次来，不愧是储君的住处，甚至华丽。虽然近日没接着下雪，但前日下的雪也没有化，即便是东宫的下人小心铲出了路，但依旧湿滑。跟着领路的丫鬟小心翼翼东绕西绕许久都还未到太子妃的住处。
路上倒遇见一貌美女子，穿一身墨绿的披风，小小的脸大半掩进了领子镶的白狐毛里，露出一双狭长多情的眼睛。
领路的丫鬟见了赶紧行礼：“袁侧妃安好。”
侧妃？陆常安有几分唏嘘，太子、太子妃那样好的感情都有侧妃？末了又笑自己天真，这可是未来的天子啊，寻常官宦人家都有几房妾氏，更何况太子呢。
女子懒散地看了一眼，然后眼里涌出几分不知真假的笑意：“这是禾灵吧和陈二公子的夫人吧？我方才才从太子妃院里出来，听她说了你们要来的，快去吧，别耽误时间了，让她等久了。”
三人又客套寒暄几句便各自走了。
“奇怪，姐姐病了，按理说应该是免了各院的请安，她此刻跑过去干嘛。”禾灵回过头看着那墨绿色的背影，心里有些纳闷。
“三小姐不知，近日太子殿下担心咱们娘娘，得空了便守着她，这袁侧妃哪里是去给咱们娘娘请安的，就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带路的丫鬟是阿月亲自调教出来的，对太子妃也是忠心耿耿，最见不得其他院子里的人争宠。
“嘘，小心隔墙有耳。”陆常安看着前方巡逻的士兵小心提醒道。
再走了一会儿便到太子妃的住处了，一进院儿里便见满满两排红梅，香气袭人，太子妃站在红梅尽头倚在阿月身上含笑等她们。
太子妃脸色不太好，但是精神不错，人瞧这也圆润了些许，陆常安敏锐地觉得或许太子妃不是病了。
两人来不及行礼便被太子妃一手一个牵了进屋。屋子中央早早摆上了吃食，左右墙角各放了两只鎏金大碳炉，贴了明纸的窗户都开了一条小缝，既能透气，又能将院里的梅香引进来。
一进屋便有丫鬟接走了两人的斗篷，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陈禾灵大大得打了个喷嚏，惊得阿月赶紧挡在太子妃前面，瞧阿月紧张的样子，陆常安心里更笃定了几分。
“禾灵？可是着凉了？”太子妃有些担忧。
“我没事儿，方才冷了，这会儿一暖我就容易打喷嚏，每次都是这样的，姐姐忘啦？”
“是了，姐姐想起来了，太久没见我的妹妹，我都忘了。”太子妃感叹到，又招呼两人坐下。
“太子妃莫要多思多虑，太子殿下厚爱，我们一家人也能时时见到，比之其他人好了太多了。”陆常安劝慰到。
太子妃闻言眼里露出几分满足的笑意，能得夫君厚爱，她心满意足。
“快尝尝这些菜，都是东宫厨子的拿手菜，你们可还喜欢。”
陈禾灵吃了两口珍宝鸭，心里始终记挂太子妃的身体，担忧地问：“姐姐，你身体到底怎么样，我今日见你脸色一点儿都不好。”
太子妃的筷子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阿月，阿月颔首立即挥退房里伺候的丫鬟，只剩自己亲自给太子妃布菜。
见人都出去了，陆常安看着有些扭捏的太子妃轻声道：“恐怕生病是假，有喜事是真？”
太子妃和阿月相视一笑，转头道：“你果真是个聪明的，不像我这个傻妹妹，有你在陈家我也心安了。”
陈禾灵还云里雾里：“什么喜事。”
陆常安轻轻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又飞快捂住她嘴，生怕她一激动大喊大叫。
“几个月了，可还安稳？”陆常安见太子妃确实脸色不太好，还是有些担忧，宫中的腌臢事可不少。
“四个月了，现在胎象已经稳了，不然我也不敢告诉你们，最近我脸色不好也是有些孕吐，不严重但是终归是折磨人的。”
太子妃轻轻摸着肚子，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她与太子成亲多年，一直未有身孕，皇后与皇上拐着弯儿送到东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太子顶着压力不让她们诞下长子。
多番几次令陛下多有不满，已经下了死命令，若今年自己再不能诞下嫡长子，便撤了其他院里的避子药，辛亏今年有了孩子，太医还说自己身体康健，正是孕育孩子的好时候。
有了嫡长子才算真正有了指望，太子现在对她再好也是现在，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他都会有无穷无尽的女人，现在他们情比金坚，可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
“那便好，只是要一直瞒着吗，现在月份小还能瞒着，肚子大了可就瞒不住了。”
陈禾灵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脸，眼含热泪小声呢喃：“我要当小姨了，我要当小姨了，我要当小姨了！”
太子妃搓了搓陈禾灵柔嫩的脸颊道：“本来也没有打算长久瞒着，现在坐稳了胎，等哪天抽个好日子便宣布了。”
“这样的大喜事，我们要早点告母亲他们。”陈禾灵知道这些年太子妃为了要个孩子，吃了一车一车地药，找遍天下名医，都没查出身上有什么问题，实在没办法去庙里求了一卦，卜出来说是缘分未到，太子妃才断了继续吃药的心思。
张氏心疼女儿，每每想起来抖心肝儿疼，现在还是知道太子妃怀上了，估计能开心得蹦起来。
“太子妃这边儿既然已经可以公布了，咱们也可以传信过去了，只是不知他们何时能归，能不能赶上这孩子出生的日子。”陆常安打算一回去就拟信，边关苦寒，能给他们带去喜悦排解寂寞也好。
太子妃突然压低了声音到：“今早殿下来过，说收到了捷报，陛下特许父亲一月内返程。军报更快，二弟给你的家书估计就是这两日的事了，你们先不要声张，陛下还未正式拟旨，现在传出去不好。”
“当真？”
“当真！”
陆常安和陈禾灵欢天喜地地地抱在了一块儿。
安抚住自己的胸口，感受极速跳动的心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今日都是喜讯，太子妃也没有孕吐，三人胃口大开，好好享受了一桌子菜。
用过饭歇了片刻，就有内侍来提醒两人该走了，三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太子妃叹了口气，扶着肚子站起身：“走吧，左右等我快生了，你们和母亲再来多陪我几日，那时有恩典，娘家人可多陪上几日。”
“太子妃若有事尽管往陈府传信，即便母亲不在，但凡是我能做得上主的事，定全力以赴。”
“好。”太子妃紧紧抓着两人的手，三人都有些泪意。
阿月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意，唤来时领她们的丫鬟将她们送出去，又派了几个内侍将太子妃提前备好的礼搬去陈家的马车。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太子妃忍不住感叹：“凡儿这夫人娶得值啊！”
阿月小心扶她坐下也道：“聪慧、冷静，漂亮，是个顶好的女子，有她在，陈家那边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