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章 饕餮楼（1/1）
李氏见说不过，骂不过便开始坐着抹眼泪：“我知道你们陈家家大业大看不起我们，我不过是斥责你们家儿媳几句，你就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全然不给我在小辈面前面子。”
张氏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最怕这种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人，哪怕她再错，这一哭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陈峪凡和陈将军走进屋看到的就是陈秀云和李氏揪着帕子号啕大哭，陈秀云也拿帕子捂着脸小声啜泣。而陈斌则是若无其事坐在一旁，仿佛这一切与他不相干一般。
陆常安自顾自喝茶，并不抬眼看人，张氏脸色阴沉，嫌弃地看着眼前着不成体统的三人。
“伯母，这是怎么了。”陈峪凡走到陆常安右侧的空位坐下。
见这两人来了，陈秀云立即行擦了眼泪侧过身去，唯恐被陈峪凡看见自己哭肿的眼睛。
“凡儿啊，伯母不过是提了提想让你纳了秀云当妾，你这新娶的媳妇儿就对我说话夹枪带棒，你母亲非但不斥责她，还反过来指责我！你母亲是糊涂了，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一家人，谁才是外人！”李氏哭得更大声了，说着就要来拉陈峪凡，被陈峪凡起身躲开。
陆常安今日是真长见识了，他们几个当事人还在呢，李氏就敢公然胡说八道，若她今日不在，她的名声不是当场就要被李氏说臭。
张氏冲两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搭理这个无赖，你们自己解决去。
陈将军见自己夫人受了气，也不客气：“嫂嫂，按你这么说，即便你嫁到陈家二十来年了，不也是外人？常安是我们陈家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入了我陈家祠堂，如何能是外人。”
陈峪凡牵过陆常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也动了怒。且不说他从来没有过纳妾的心思，他与常安成亲不过半年，李氏居然带着女儿主动送上门来当妾。虽说他们家不过是陈家旁支，可这样的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
李氏一哽，又开始哭闹：“我好歹为你们陈家生养了一双儿女，你怎可将我与你们家新妇相提并论！”
陈峪凡被李氏哭得头疼，转而问：“伯母说要把你们家姑娘与我当妾？”
李氏和陈秀云一喜，忙说：“是呢是呢，凡儿你同意啦？我就说你与秀云从小到大常常见着，情分与旁人不同，要不是有些善妒的人从中做梗，你又怎会不同意呢？”
“陈峪凡！”张氏压低声音怒斥，惹得李氏好一阵不痛快。
陆常安感受到手被捏了捏，知道陈峪凡自有打算，便放松了背脊，半倚在椅子上看戏。
陈峪凡又道：“秀云堂妹呢？你也愿意给我当妾？”
陈秀云抑制着兴奋，羞涩道：“若是嫂嫂不介意，云儿愿意。”
“那就定了？”李氏得意地冲张氏挑衅一笑。
“荒唐！”陈峪凡重重拍在桌上，吓得李氏几人皆是退后几步：“你们虽是陈家旁支，也是正儿八经的官眷，陈秀云更是你们家的嫡女，居然上赶着给人当妾？”
“陈峪凡，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妹妹，她不过是爱你，非你不可，才屈就给你做妾！”方才装死的陈斌此刻倒来了脾气。
陈秀云已然站不住，被李氏扶着。
“我怎么说不重要，走！我们一起去请陈家长辈，一同评判吧。”
“不，不可以！”李氏慌忙拦在门口：“秀云不过是心悦于你，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招他们来，以后秀云如何在陈家抬起头来。”
“伯母，你好会说笑。若秀云姐姐真的对我二哥哥忠贞不渝，为何在我们家一出事就跑得没影？若她当日能够对哥哥不离不弃，我还愿意认她当嫂嫂，可如今我们才缓过来，你就带她上门来，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陈禾灵本嫌他们家烦不想来，可听说他们吵起来了，害怕陆常安吃亏，连忙赶了过来，正好听见如此可笑的话。
陈秀云没了李氏的搀扶，瘫倒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她是真心喜欢陈峪凡，也是真心贪慕权势，她门第不高，陈峪凡是她凭亲戚关系能接触到最优秀的男子，可即便再优秀，她当时也不愿意嫁进风雨飘摇的陈家。
“那，那是因为…..”李氏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跑到陈秀云身边一屁股坐在地上，母女俩抱头痛哭。
“陈禾灵，管你什么事，滚开！”陈斌在气头上，灵便将气撒到他唯一惹得起的陈禾灵身上。
“你才给我滚！这是我女儿的家，你凭什么让她滚！”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闺女，陈将军顾不得亲戚关系，直接要赶人。
意识到脾气发错了地方，陈斌唯恐日后得不到庇护，赶紧道歉：“禾灵妹妹，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我……”
陆常安抬手将陈禾灵招到自己身边，又看了看一脸懊恼的陈斌：“堂哥方才求娶禾灵时还说心悦禾灵，此刻看着不想啊。”
什么！求娶禾灵？陈家父子这次是真的要赶人了。这蠢货也配？
陈峪凡冷冷道：“伯母，大过年的，我们家应酬也多，待会儿还有事。你们若无旁的事便回去吧，我们福薄，你的一双儿女咱们家容不下。”
“我不走！你们家这般羞辱我们，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李氏依旧叫嚣着。
“你不走？那我便去请长辈们过来，届时若是堂哥被逼着休弃嫂嫂，别怪我不给你求情了。”陈将军最懂李氏怕什么。
“好，我们走！”李氏灰溜溜带着两人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将之前带来的礼又强行要了回去。
“真是，都是些什么人呐！大过年的真让人心烦！”何氏见瘟神终于走了，终于松了口气。
“就陈斌那样还敢求娶我？我才多大啊，神经病！”陈禾灵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陈将军越想越气，来回走了几圈：“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得去找我那堂哥！”
“父亲，你们不是要去东宫吗。好容易见见太子妃，你们别为了这无关紧要的动气。”陆常安劝慰道。
“算了，明日再去吧，我被闹得乏了，去补个觉。”
于是陆常安也回去躺到了床上，陈峪凡站在门口逆着光扭捏开口：“常安，你为什么要拒绝将陈秀云纳给我呀。”
陆常安侧过身，抱着枕头慵懒道：“我不喜欢她。”
陈峪凡心中一喜：“为何不喜欢？”
陆常安不解：“难道她今日的表现，我还能喜欢起来？”
难道想给你做妾的人，我还能喜欢？陆常安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却没有说出来。殊不知，陈峪凡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常安，你相信我，我绝不会纳妾的。若是以后有哪个不长眼的又给我送妾室来你一概给我拒了。”
“那我岂不是会被人说成妒妇？”
“帮帮忙嘛～”
“好嘛。”
陈峪凡得到应允，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小榻上：“常安，你困吗？”
陆常安困倦不已，迷迷糊糊呢喃：“不困。”
……还是蛮困的。
“我们晚上去看灯？”趁人困迷糊了，陈峪凡厚着脸皮接着问。临近过年，京都有水的地方都挂起了许许多多的灯笼，煞是好看。尤其是沁湖旁边的景致，华美异常。
“好。”陆常安的呼吸已经变得沉重了。
陈峪凡右手撑起头，侧卧着看了会儿自己媳妇儿的睡颜，才也睡了过去。
睡了半个时辰囫囵觉，两人精神了许多，起了床。
陈峪凡见时辰还早，便吩咐荷珠在院里的亭子里支起了一种炉子，在上面铺了一层细铁网。在庐山煨了一壶茶，两只小巧的红薯，若干板栗和年糕。又让自己的贴身护卫方清从库房搬来几层厚粗布挂在亭子四周。
陆常安被陈峪凡闹着要来外面亭子烤火时本来怕冷有一万个不用愿意，如今见了这般场景才来了兴致。
“我觉得还可以再支一个羊肉锅子。”陆常安双手圈起来比划了一下。
“下次，咱们先随便垫一口。待会儿我们出门看灯之前，我带你去吃饕餮楼的特色烤乳鸽。”
“看灯？”陆常安疑惑地看着陈峪凡，他们什么时候约了要一起去看灯？
陈峪凡脸不红心不跳：“嗯？你忘啦？咱们睡前约好了的！”
陆常安隐约记得睡前的确与陈峪凡说过话，也不疑有他。正好今日兴致好，可以出去玩玩。
两人在亭子中喝完了一壶茶，吃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期间大多都是陈峪凡在讲他在军中的趣事，和一些朝中与陈家息息相关的消息。
荷珠听见厚厚帘子下传出两人的欢声笑语，荷珠和流彩嘿嘿一笑，皆是无比欣慰。
在亭子里消磨了一个时辰，陈峪凡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叫人进来收了炉子。
冬日夜晚极冷，陈峪凡进屋给陆常安拿了一件极厚的披风，仔细地为她系上。让院儿里的婆子去禀明张氏一声，便趁着天还没黑牵着陆常安带了一个丫鬟一个护卫出了门。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到饕餮楼。
在门口下了马车，店里的小二见陈峪凡，万分热情地迎接上来：“陈小将军，听说您回京了，当家昨日还说您怎么没来，是不是对咱们家厨子的手艺不满意了，可巧今日你就来了！”
陈峪凡笑道：“你们家李师傅做的鸽子那可是一绝，我即便在军中也想得很！”
“备着呢，您坐下片刻就能吃到了。这位是尊夫人吧？快请进去吧，包厢里面生了炉子，熏了香，比在外头安逸。”小二赶紧将人往里请。
陆常安还是第一次来饕餮阁，小二掀开厚厚的帘子，大堂里略略数过去大概有五十来张桌子，座无虚席，热闹非常。
“咱们为什么不坐大堂，好生热闹。”陆常安今日兴致极好，觉得坐在这嘈杂的人群中，更加有玩乐的趣味。
陈峪凡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表情却说出让陆常安脸红的话：“我夫人这么漂亮，我当然要将你藏起来。”
直到此时，陈峪凡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过是贪图陆常安美色的好色之徒，他却不知始于皮囊，忠于灵魂的爱意是常态。
进了包厢，身上的寒意就被瞬间驱散。陆常安脱了披风，陈峪凡自然而然的接过帮她挂好，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陈峪凡立即鞍前马后为她倒水，布菜。
“常安，你快尝尝这个。这是潜洲的菜色，你尝尝正不正宗。”
陆常安接过陈峪凡舀给她的冬笋火腿汤细细品尝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好喝，跟潜洲那边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菜听着平平无奇，却实在是讲究。冬笋去笋尖最嫩之处细细切丁，所用的火腿必须是潜洲通乡的秘制火腿。只在通乡生长的通树拿来熏火腿才有那种奇妙又美好的味道。听起来这道菜好像只有两种食材，实际上里面远远不止，每一种都不稀奇，但每一种都只取最嫩、最鲜的一部分，最是耗时耗材。
陈峪凡喜欢看她满足的样子，又每样都给她夹了一筷到她的小碟子里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吃进去，比自己吃还要令他开怀。
叩门声响起，三个小厮用硕大的瓷盘端上来四只烤得香脆的乳鸽、一缽辛香的烧鹅以及一碟炸得酥脆的鸡翅。
诱人的香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包厢，陆常安咽了咽口水，食指大动。
“常安，这个烤乳鸽是李师傅的拿手菜，绝对比咱们府里的厨子做得好吃，我知道你爱吃这个，快试试。”
陆常安心里感动，这些年除了荷珠，向来没人在意过她喜欢什么。到了陈家这短短半年，即便她从来没表明过自己的喜好，但是禾灵记得她爱吃桂花糕、荷花酥；张氏记得她爱吃黑鱼；陈峪凡知道她爱吃鸽子。
“好。”陆常安直接扔开筷子，徒手拿起一只，果然好吃！
这样的动作，若是别的女子绝不敢做。但是在陈峪凡面前，陆常安感觉轻松自在，虽然他经常说一些让她害羞的话，但是她知道陈峪凡胸襟开阔坦荡，绝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事。
“夫君你也吃！”
“好。”陈峪凡只觉得今日跑这么远绕过来真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