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次第子2（1/1）

车厢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醒了。】小七提醒道。

吴七缨没有立即回过头，反而悠闲地把玩着长鞭。

马车在奔跑，身边却没有熟悉的侍从，鹿鸣川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低头整理衣着。

见鹿鸣川没有第一时间质问自己，亦没有哭闹，反倒安安静静的像个无事人一般。吴七缨意外地转过头，就看到鹿鸣川在那摆动什么玩意儿。

“小公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

鹿鸣川没有回答她，旁若无人。

“不回答我就要把你扒皮抽筋了哟，很恐怖的！”吴七缨吓唬他。

结果只换来鹿鸣川略微一抬头，而后继续旁若无人一样无视她。

如果不是先前听到他问自己是谁，吴七缨就要以为鹿家的小公子是个小哑巴了。

吴七缨也不勉强他，耸耸肩：“你不乐意开口也罢，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点头或点头，明白？”

鹿鸣川依旧一言不发，吴七缨自顾自说道：“你能不能见到鹿公子？”

“……”

“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办法让鹿公子和我见一面？”

“……”

不行啊，这小子油盐不进，实在难对付！

【似乎这招行不通，汝当如何。】

还当如何，自然是继续啊！吴七缨清清嗓子，“既然你怎么都不肯开口，小公子，那就别怪洒家来硬的了……”

“啪搭”一声，鹿鸣川落下一枚玉石，声响清脆。他抬目而望，死水一般的双眸映照着吴七缨的神情：“女公子，你有何用意不妨明说。”

吴七缨甚为欣喜：“我要问的问题都在前边儿了，得看你的意思。”

鹿鸣川淡然道：“泽山咸卦，于情于理；动爻为贰，醉翁之意不在酒。女公子，你来路不善。”他撤下手，将棋盘上的卦象显露。

吴七缨心念一动，万万没想到此人还是个算卦的，失策失策。

她摆好姿态，正正神色说道：“小公子这话可就伤人了，我的确是鹿公子的痴迷者，大老远从家乡来此只为一睹芳容。我承认有些许私心，但来意不善……我可不承认。”

鹿鸣川垂眸，颀长睫毛盖住其人思绪：“方才是我诈你。兄长之踪迹，只有他本人知晓。抱歉。”

吴七缨闻言略带沮丧，尔后拍拍胸脯振作道：“没事，大不了再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鹿鸣川手持着一枚玉子，歪头瞧她疑道：“上火下泽，两相乖离。女公子此行目的不在岳山城。”

吴七缨：“……”

【吾劝汝莫挣扎了。】小七幸灾乐祸。

他这么说话不怕被打么？吴七缨很想知道。

“实话跟你说，我要去沧溟山，就是离岳山城几百里那个山头。”吴七缨扶额，只能全盘托出。

鹿小公子了然道：“艮宫不稳，原是如此。”他将玉石收纳，复道，“我要去的宗门不是沧溟山，女公子可以掉头回去了。”

吴七缨若有所思盯着鹿鸣川认真的表情，露出不明的笑意：“我记得鹿家的心法堪称世间第一流，你怎么不在家里修行？”

“我非修习《琉璃心诀》的料子，辄请愿求学。”鹿鸣川陈述。

琉璃心诀，至纯至净，唯有摒弃凡尘无关风月之觉悟方可修行。

“你倒谦虚，”吴七缨懒洋洋转过身，“不过掉头就免了，这样回去我岂不是自讨苦吃？再跑更远一些！”

吴七缨一甩长鞭，鞭策马匹加快速度。

本以为鹿鸣川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成想过了片晌尚未听见动静。吴七缨好奇问他：“奇了怪了，你不挣扎一下么？”

鹿鸣川盘坐车厢里安然不动，眼里还是没什么情绪，声音淡漠：“没什么好挣扎的，在何处都一样。”

“鹿家想找过来不还是挺容易的么，”吴七缨索然无味，“你本来要去哪个宗门？”

“蓬客门。”

“蓬客门……那个修炼《少玄经》的蓬客门？”吴七缨半信半疑，再确认一遍，得到鹿鸣川的点头。

“那地方……不是在九仙山上吗？你就打算坐着一辆马车过去？”吴七缨拍了拍奔驰的马匹，疑道。

鹿鸣川道：“我自幼体虚，御物飞行会头晕。”

吴七缨笑出声：“放着好好的琉璃心不修，跑去修少玄……他们最突出的就是精力旺盛，我都不知道你这副样子怎么进得去——飞天头晕，那你坐车晕不晕。”

“会。需要半里一歇。”鹿鸣川实诚道。

吴七缨一听，苦恼地皱皱鼻子：“我把你家车夫赶下马了……而且送不到你去蓬客门，这可麻烦了……”她思索着思索着，忽而灵机一动，“山不向我我便向山！小公子——就劳烦你跟我一起往沧溟山走一遭吧！”

吴七缨一鞭子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竟是高高抬腿卯足了劲儿闷头往前冲。饶是官道一马平川，亦禁不住这般风驰电掣。

吴七缨仍旧嫌跑得慢，干脆跨步上马，亲自上阵：“走四通八达的官道，非我们莫属啊！驾！”

【汝当心些。】

吴七缨没放心上：“人活一世，不就求一个痛快么？你且看好，无论你也好，她也罢，我一定会在这次结束一切。”

呼啸的风声将吴七缨自语之音吹散，鹿鸣川目光紧锁棋盘，玉石捻在指尖，有些温热。

山泽损，动爻为肆。大泽侵占山根，损中有益，益中有损。损下益上大事难成，若非以静侍动……

鹿鸣川的胸口猛然一股悸动，接着瞳孔微缩，呼吸难遏。他努力平复呼吸，不让外面的人注意到异样。

……短时间内起卦太多，身体承受不住，他需要休息。

他早已算到有此遭，也好，躲不过的便坦然接受吧。

鹿鸣川手指一曲，衣袖将玉石棋子打乱，再看不出原先的卦象。

不知鹿殷知晓了会作何反应，他暗自想道。想必是无甚在意，任由自灭罢。

岳山城往西北三百余里，曰秦州，州有一山，名‘沧溟’。

吴七缨在城里逛街的时候无意中撞见一位仙师寻觅资质弟子，与他搭话后才知道小千界还有这么个门派。

他的话术差不多就是市面上流通那一套——老夫见你骨骼惊奇，必是个练武奇才，蜗居在小地方太浪费，不如就跟我们宗门，保你得道成仙，

吴七缨当即同意了，当然不是因为沧溟仙师画的大饼，主要是沧溟山所在的地方夹在诸多门派之间，之于她的行动十分有利。

本来计划只有她一人，备的盘缠也不多。如今多了个娇贵的公子哥，吴七缨面带愁绪掂了掂手里的钱袋，估计再过几日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更别论这位公子哥每隔一舍就要停脚歇息，还未启程便休憩，这样下去要到秦州起码得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