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月明4（1/1）
荀嫣哪里会让他走？她没去找鹿鸣川，鹿鸣川到自己撞上门来了，大好机会岂能放过！她喊住鹿鸣川：“走什么？好不容易来一遭，可别回去你那后山了。”
荀嫣的敌意毫不遮掩，鹿鸣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感觉出来，只不过那股敌意非是针对他，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背后的岳山鹿家，想必是上一辈子的恩怨。
沈归鹤赶在荀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开口：“鹿鸣川捉贼有功，赐结丹灵药一枚。”
荀嫣瞪他，沈归鹤不咸不淡地回看过去。
当着一众弟子的面不好发作，荀嫣只得阴阳怪气道：“归鹤长老真真是博爱众生，着实让本峰主领教到了。”
“荀嫣长老也可以奖惩分明，多多鼓励宗门弟子。”沈归鹤笑道。
荀嫣看不得他这股装傻充愣的劲儿，好似一拳打到棉絮上，有气没处使。
见到这位主儿总算消停了，沈归鹤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王元正，下一刻王元正便从鹿鸣川身后置身在广场中央，接着他听到沈归鹤语气疏淡：“受刑弟子王元正，重新交代你的目的。”
沈归鹤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折扇，可是王元正清清楚楚地瞧见那把原先人畜无害的扇子状似无意割断了飘零的落叶！王元正吞咽唾沫，他何尝不明白归鹤长老这是在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要不识相。
事已至此，演变到这般地步他已经预料到了。王元正不再垂死挣扎，全盘托出：
“……弟子半年前受人之托前往秦州寻一座山上宗门，那人许诺我一场荣华富贵，只要我能混进沧溟山。起先我并不相信，但他告诉害了我父亲的凶手是谁……”他说这个话的时候免不了带上对于林浅的恨意。
“那人是谁？”荀嫣问道，语气夹杂了一丝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迫切。
王元正却摇摇头：“弟子不知，那人未曾告之姓名，只是——他现身时常着斗篷，右手似乎有疾，一直戴着手套。”
右手戴着手套……荀嫣低头沉思，难不成是他……？
不待她将心中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便看见王元正忽然脸色一变痛苦地揪住心口，整个人抽搐了起来！他口吐白沫，眼球直往上翻，饶是如此仍旧保持着一丝理智向荀嫣求助：“他对我下咒了……他对我下咒了！我不该说出来的！长老救我！！”
荀嫣漠然地看着她，仿佛听不见他的呼救声。
沈归鹤敲打折扇，神色不改：“王元正，你作恶多端，心思歹毒残害同门。这是命数。”
王元正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是你们要我说的！！我不告诉你们就不会死！——你们必须救我！啊啊啊啊——！”
随着情绪波动身上的痛楚愈发剧烈，终于，施加在王元正身体的法术成功发作，惨叫戛然而止，他没能再开口。
“啊！——”
一些胆小的弟子亲睹一条生命的逝去，捂住嘴没忍住叫了起来。
盖因王元正死相惨烈，他死死地睁着眼，面部因为疼痛而扭曲，嘴边还余留着白沫未消；双手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死死地揪住心口，青筋暴起。
他……就这么死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心生怀疑。
怀疑的不是沈归鹤的做法，而是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却转瞬即逝的惊恐。
荀嫣收敛心思，转而说道：“怎么，这样就害怕了？他是轻信贼人，自找的。日后你们下山，轻易取了你们小命的人更是多了去。”
“现在你们有宗门庇佑，安危暂时无忧。可你们总有出师的一天，届时宗门不会再照拂你们，生死由己，生灭予夺。倘若这点儿承受力都没有，大可以一辈子躲在宗门里当个缩头乌龟，景春峰这边杂务弟子还是挺缺的。”
荀嫣一番话说得直白又现实，教一直呆在宗门里修行的弟子们怛然失色：“长、长老……这是真的么？”
荀嫣觉得好笑：“生死之事还分真假？你若想请教，本峰主拿你试验便是。”
那弟子吓得汗不敢出，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用了！弟子不敢！”
那边战战兢兢，吴七缨这边却在思索，荀嫣长老说得没错，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不仅不会有任何长进，还会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弟子吴七缨，请愿下山历练。”
思索之后她一步向前请愿。
众人齐齐看向她，觉得她脑子指定被驴踢了。
林浅低声道：“吴七缨你疯了不成？炼气就想去历练，真当你是云前辈？”
吴七缨淡然回答：“我没疯，我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浅冷笑，呵了一声。
沈归鹤的心态没有多大波澜，许是他眼光毒辣，早知此女非是池中物，吴七缨的请愿在沈归鹤的意料之中。但是他不能当下决定，毕竟她还是炎方的徒弟，须得问过炎方的意愿：“你有此心，本座甚是欣慰，但，还得经过你师父的定夺——”
话音未落，炎方的声音远远传来：“——区区历练，老夫允了！”
炎方一直在焚炉殿炼丹，广场发生的事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费时费力，他懒得管便不作声。这下轮到他家徒弟开口，炎方可不能装作没事人一样了，当即‘复活’表示支持。
饶是沈归鹤习惯了炎方的选择性管事，他还是想把炎方拖出来打一顿。
身为师父的都松口了，沈归鹤便也不再拿腔作调：“既然你师父同意了，那么本座便不加阻拦……”
林浅不敢相信她家师父这关那么容易过，虽然沈归鹤不着调是真，但是也不至于那么不着调吧！？
“只是不是现在——如今你修为微弱，本座给你三年时间休整一下，届时再出发也不迟。”沈归鹤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沈归鹤没要求自己两年之内要长进多少，吴七缨却明白了他的潜在意思，于是应允道：“弟子定不负长老期望。”
还有什么呢……对了。
沈归鹤进而道：“有意向的话可以一同前往。时间与吴七缨同理。三年后的今日，去则去留则留全凭个人意愿，本座不强求。”
荀嫣打了个呵欠：“这不是有个辟谷期的么，现在就可以下山了。”
她指的是谁，大家心里明白。
眼神齐刷刷地看过来，鹿鸣川心知若不遂了她的意，此番是走不掉了：“……我没意见。”
荀嫣笑意盈盈朝着沈归鹤：“他说他没意见。”
“……”沈归鹤无声叹了口气，“他说了不算，得问过寂云。”
荀嫣挑眉：“不是说他是掌门的徒弟么，怎么掌门的徒弟还要问过弟子的意思？”
“就凭在下是代掌门。”
眨眼间，只有沈归鹤一人的长老席上徒然现身另一个身影——松绿袍服的青年眼里温和依旧，只是笑意少了几分，彰显得其人庄严，不容轻薄：“纵使你们再不认可在下，在下亦是掌门亲封的的代掌门。荀嫣长老，你要忤逆掌门的命令不成？”
寂云声音含愠，笑脸迎人的态度不复，竟是直直地凝视荀嫣。沈归鹤从未见过他动怒的模样，想来他和自己有些许相似，本是不想动气，却被他人搅和得烦了，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
与以往随意敷衍的态度截然相反，他是真的想动用职位压自己一头。荀嫣不服气，凭什么是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受到掌门赏识，还将协理宗门的权利交予他？若是寂云尽责尽力也就罢了，可他对此根本不上心只顾四处游走！得了掌门厚爱却丝毫不珍惜，教她怎么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