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知天命3(1/1)
吴七缨跟了鹿鸣川一路,发现这个鹿府着实怪异得很。
首先是下人的态度,鹿家小公子当初被人拐带远走三年,如今再次见面,他们面上虽然表现得意外,眼底却没有几分欣喜。
其次关于鹿家家主——鹿殷,鹿鸣川要见他爹,下人却百般阻拦。身为鹿家家仆胆敢阻拦名正言顺的主人,这其中没有上面的吩咐,吴七缨是不信的。
最后——就是鹿鸣川现在带她去见的人,鹿家主母,江夫人。
作为鹿家主母,却仍是“江夫人”,吴七缨困惑的点正是这里。
二人花费将近一个时辰走到江夫人的院子——说是院子,吴七缨在瞧见它的占地面积之后,觉得称呼“庄子”更为贴切。
谁家院子抵得过一个村庄的面积?
他们一进入守卫的视野,守在门口两侧的守卫便将目光锁定他们。
守卫穿盔戴甲,手持长枪,挺着身子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主母院子的戒备森严,谁都不准进出——即便是小公子也不例外。
鹿鸣川走近警戒范围,他们立即将长枪往门前一横,目光凛然:“前方不允许通行,还请离开。”
鹿鸣川开口:“让开,我要进去。”
“前方不允许通行,还请离开。”
守卫反反复复说着同一句话,吴七缨有预感,如果鹿鸣川执意要进去——那杆长枪对着的就不是天,而是他了。
吴七缨见状,不由得感慨鹿鸣川的处境——好歹也是鹿家的小主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屡次被以下犯上。
不敢想象他十三年来怎么过的。
小七嗤笑吴七缨同情心泛滥:【五十步笑百步。】
吴七缨:“……”
对哦,她自个儿也差不多,爹不疼娘不爱的。
更确切地说,她连她爹都不知道是谁。
守卫态度决绝,换做吴七缨肯定不伺候了,鹿鸣川却不退让。
他执意踏入,守卫们毫不犹豫地将枪身对准,一点也不担心眼前这个人是否鹿家的小公子。
也许他们早就认出来了,只是照样不例外。
锋芒在即,鹿鸣川及时亮出手中令牌:“我奉鹿殷之命看望鹿家主母,尔等胆敢造次。”
守卫们的动作果真停下了,一个人直接抢过令牌仔细观察,态度不可谓不严谨。
守卫确认完毕,收起长枪:“确实是家主的密令,可以进去了。”
他们立刻放行,与之前对待鹿鸣川的态度截然相反,看得吴七缨直想发笑。
鹿鸣川走进去,他们又把入口交叉拦住:“家主只允许一人进入,这位客人,还请在原地等候。”
吴七缨被拦在门外,一脸无所谓地摊开手:“不进就不进,鹿鸣川你自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鹿鸣川点头,于是依言走远了。
吴七缨扫视了一圈周遭,发现竟没有一张椅子,她索性席地而坐,开始漫无边际的等待。
等的时间长了,吴七缨倍感无聊。何况有且不止一个人在旁边,她更不能和小七侃大山……
吴七缨百无聊赖,把目标对准了那两个不近人情的守卫:“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薪资高不高,月俸多少啊?”
“工作辛不辛苦,当主母院子的守卫有什么要求,辟谷境界欲破期够吗?”
“这院子里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这般严谨,江夫人是谁啊,她不是鹿家夫人么?”
吴七缨叨哔叨的,简直教小七不堪其扰,烦不胜烦!
可那两个守卫眼神笔直地盯着前方,依旧一言不发,根本不为所动。
若不是听过他们说话,吴七缨都要以为他们就是门口俩雕塑了。
吴七缨仰天长叹——好无聊啊!鹿鸣川怎么还不出来啊——早知道让她进去了——
吴七缨在外面唉声叹气,鹿鸣川在这边负重前行。
主母宅院可以说是鹿家最大的建筑之一,入内不可疾走,不可使用灵力,因此鹿鸣川花了半个时辰又一刻钟才走到江夫人的居所。
还没进门,鹿鸣川就闻到一股药香弥漫,走进住宅里面,那股味道更甚,浓厚到呛鼻。
幸好他提前服用了龟息丸,这才没就地晕厥过去。
江夫人的贴身侍女挡在住宅门前:“……小公子,请出示家主密令。”
即便他通过了守卫的把守,亦需再一次出示。
鹿鸣川没有异议,依言掏出令牌。
侍女确认无误之后才肯侧身让步:“主母再过三刻钟就要泡药浴,切莫耽误了时辰。”
鹿鸣川绕过横七竖八的陈设,来到江夫人的寝室。
江夫人病弱,为了下人们更好地照料,她的寝室没有门,唯有一帘帷幕遮挡。
室内还留有一抹药物的苦味,想必是才喝下药汤不久。
“主母,”鹿鸣川轻声呼喊,“我回来了。”
江夫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旁人如何形容江夫人?
大抵只有一声:红颜薄命。
纵然伊人俏丽若三春之桃,无花可比芳容,也在朝不保夕的日子中湮灭了。
如今缠绵病榻,卧病在床,外人一句“江夫人”,是鹿殷特意给她保留的名号。
——青岩江家,江宓月。
听到鹿鸣川的声音,她抬起头,入目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孔。
她呼吸一窒:“小川?”
鹿鸣川声音平静,不曾动容:”是我。”
江宓月眉眼弯弯:“久违芝宇,无限遐思。”
鹿鸣川的嘴唇细微地颤抖了一丝,看着床上的人,蹲了下去,握住她的手:“抱歉,我没去蓬客门。”
“我知道。鹿家势力遍布九州,当年事发突然,也是他们将你的消息传了回来……好在,你平安无事。”
鹿鸣川对上她的笑脸,不禁照葫芦画瓢。
江宓月看见他的笑容忍俊不禁:“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鹿鸣川瞬间收敛。
“那位姑娘呢?”
“她在院门。”
江宓月犹豫了起来,盘算着如何将心中疑虑问出口——“那个姑娘……可是你的旧识?”
鹿鸣川坦然:“不是。”
她蹙眉:“那她为何将你当众掳走?”
“命数。”
江宓月一愣,眼底微光闪烁。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十二度春秋。
繁花几度荣枯,落叶归根展枝。
成就眼前少年,愈发陌生了。
她叹息道:“别怪你父亲,他知你向往自由,便借此放你出去……暗地里,他也是时常打听你的消息。”
少年颔首:“我知道。”
却心知江宓月只是在安慰他,鹿殷可以对任何人好,唯独不会这般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