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笼之鸟①（1/1）
“此生何用~声声叹，道不尽~流年...”
刘全有躺在床上跟随着耳机里的音乐，鼻腔中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哼唱。浓重的鼻音显得沉闷，可他却浑然不觉，翘着的二郎腿时不时晃动几下，听到高潮部分也会合唱几句。即使如此，从他不时唱错的歌词和并不聚焦的双眼，加之表情木然盯着天花板的动作。也能看出他的心神似乎并不集中，只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现在正是初夏，刘全有双臂肤色跟脸庞略黑，五官却是天生有些秀气，典型的男生女相，一头黑色齐肩长发散落在枕头上，若不是胸前太过平坦，一眼过去，倒像是个女性。
“I follow you through the night...”
一阵闹铃响起，手机只是轻微震动，但在临近午夜的这个时间却显得格外刺耳。
声音的外放也打断了原本跟着音乐哼唱的刘全有，本是无悲无喜的面庞，在听到音乐的瞬间刘全有咻的一声从床上坐起。原本看着木然的神情此刻已经眉头紧锁，脸色变得严肃和复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在凉席上不停震动的手机。
几息过后，闹铃声还在持续，刘全有面容开始转换成慌乱，神情也变得十分不安，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紧成拳，后槽牙也开始不自觉的咬紧，牙齿摩擦声从骨头清晰的传入双耳。
“呼~”
胸口起伏，深吸一口气随即吐出，约莫过了一分钟紧绷的身躯才逐渐放松下来，刘全有心中开始不断暗示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要相信科学，他都回来了没理由还会再去那边。只是即便这样想着，右手的大拇指还是忍不住放进了嘴里，牙齿无意识的不停咬着指甲。
一切的焦虑不安，行为怪异都说明着，刘全有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抱有莫大的抵触。可手机里的时间并不会因为主人的怪异行为而停止走动。
在刘全有紧张的注视下，时间来到00:00。
顿时，心脏处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挠痒，一股没由来的恐慌在心底蔓延。刘全有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轻微颤抖，头脑开始产生一阵晕眩，原本咬着大拇指的嘴因为张开些许缝隙，透明的涎水开始顺着嘴角肆流。
顾不得其他，头脑的晕眩开始转换成疼痛，犹如几百根金针同时扎入头皮，开始一点点的缓慢推进。松开了一直咬着的手，然后手掌覆盖面容紧抓额头试图缓解疼痛。
此时此刻，刘全有恐慌的同时，心里仅剩的那一点理性却是非常疑惑:这一次，为什么这么痛苦？
还不待刘全有做其他动作，双眼开始不受控制，虽然他牙齿咬住舌尖试图抵抗。但眼皮仍旧不听使唤缓慢闭合，刚才的一切痛苦仿佛又离他远去。
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00∶01。
一种不可抵挡，不容拒绝的困意席卷而来，刘全有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紧接着脑袋一偏，很自然的耷拉到胸前，原本坐直的身子像是没了支撑一下子侧倒在床。整个人停止颤动身体开始僵直气息全无，如果有人此刻俯身到他胸口倾听，也会发现前一秒还正常工作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就像是突然猝死，或者说时间定格了。
在刘全有失去心跳的下一刻，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盏白炽灯开始闪烁。忽明忽暗，随着啪的一声，灯光熄灭房间顷刻之间被黑暗吞噬殆尽。十五楼层的公寓楼俯视窗外灯火通明，指甲盖大小的车流仍旧交错前行，房间里的死寂诡异跟窗外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黑暗的降临，紧跟着一团黑色的好似云团的东西凭空出现在刘全有头顶正上方，滚滚黑色雾气翻滚不断好似活物。黑色云团里偶有亮光闪现，在乍现的光亮中有个灰影在里面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只是时不时传出很微弱像是扑哧扑哧的声音；在窗外高空微弱的城市光源下，屋内黑色云团在四周墙体投射出比房间黑暗更加深邃的黑影，这黑影在墙上浓稠犹如墨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墨色黑影虽然从半空的云团延伸而出，投射到墙上的形状却是十分古怪，甚至开始了不安的扭动？似乎比起凭空出现在半空的云团，墙上的影子才是本体。
房间里的变化还在继续，一阵阵阴寒不断从云团里散发出来，原本正常工作的空调也暂停了制冷，老旧的空调外机也一下子失了声，这是房间骤冷带来的影响，说明此时房间的温度已经远低于空调设置的温度。
短短几分钟事情就开始越来越诡异，刘全有手机上的闹铃此时再次浮现，却只能看到手机亮起了屏幕，时间显示00∶05。
原本应该震动的手机纹丝不动，本该响彻房间的铃声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是被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一直安静悬浮的云团似乎被光亮触动，从中飞出一缕黑雾向着发光的手机屏幕而去，黑雾像是一张网一点点的将手机光亮吞噬。
短短五分钟，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令人匪夷所思，哪怕是有人亲眼所见也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生死不明的刘全有更是全然不知，整个空间也只剩下黑色云团里，偶尔传来听不真切的扑哧扑哧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
刘全有陡然睁开双眼，身体猛的坐直。下一刻右手快速抚向心脏处，指甲隔着破旧的衣服陷入肉里，嘴里同时大口大口喘气，犹如溺水的人一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还没等身体缓和过来，一道痞里痞气的呵斥声从背后传来。
“嘛呢你！大半夜不睡觉搞这么大动静，你小子是皮痒了是吧”
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刘全有一跳，赶忙侧头向身后看去，昏暗的光线让他一时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侧躺在地上扬着手臂冲他挥舞着。抬起手想揉揉眼睛试图能看清楚些，一阵金属撞击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感受到手腕处比起平时多出的重力感，刘全有身体一抖，嘴唇轻颤，周遭那一股死老鼠的味道也被他嗅到。
瞳孔微缩，他知道自己在哪了！下一刻，心中怒火抑制不住的爆发，嘴里同时低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又来到这个鬼地方，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嘴上说着毫无缘由的话语，声音愈来愈大，双手同时不停捶打着地面状若疯魔。手中镣铐金属锁链声在寂静的监牢里响声不断，原本死寂的监牢片刻之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临近的牢房里五六个脾气暴躁的汉子已经开始问候刘全有的家人，不停怕打牢门，愈演愈烈，言语粗俗至极，整个牢房一下子乱了套。刘全有对这一幕恍若未闻，脸上表情看起来倒是真有些失心疯，仍旧沉浸在愤怒中宣泄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原本就失眠的李三，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却被刘全有惊醒，一开始只是打算警告一句就准备继续回味一下刚梦到的烤鸡烤鸭。没成想刘全有又发疯了，顿时怒火上涌，立刻手脚并用爬起身来朝着牢门边的刘全有奔去。
牢房本就不大，三两步就到了身后，李三直接一脚就朝刘全有后背狠踹，踹完之后指着趴倒在地上的刘全有嘴里怒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孙子，你三爷给你脸了，再敢”。
李三话刚说一半，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刘全有撑起身仰起头双目怨毒的直视他，配合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在过道昏暗的烛火下显得十分可怖，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狠话的李三被吓了一个激灵，刘全有此时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渗人；他虽然从小长了一副坏人脸，却就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地痞流氓，平日里也就只敢偷鸡摸狗而已。要不是看刘全有身材消瘦，刚进来头两天又挨了差役几顿打，加上这段时间饭食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肚子，对方有伤又没吃饱饭，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横。
想起刘全有这人行为有些不正常，刚进来的时候又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怕不是真有什么精神问题，李三也不敢再继续刺激，悻悻然的放下指着刘全有的手，嘴里嘟囔一声疯子也不再理会刘全有，反正动静大了要是把差役引来，这刘全有今晚不死也得脱成皮，本也已经是个死人了，自己犯不着惹条疯狗。这样一想李三心里觉得舒服多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狗窝重新躺下。
后背的的剧痛让刘全有暂时冷静了下来，李三这狗东西一脚下来是用了力的，后背一股钻心的痛让他表情都有些失控。在这边的身体只有十七八，这段时间一直有些营养不良，身上又带着很多伤，此刻静下心全身上下立马传来数不清的痛感，特别是十根手指受了夹刑，根本伸不直，颤颤巍巍跟个鸡爪似的。他现在这个模样怕不是只剩下半条命了。
身上虽然疼痛，却反而让刘全有脑子越发清晰，眼神微眯心中开始了计较，虽然这间牢房没有透气的窗户，但根据前两次的穿越，这边的时间应该也已经过凌晨。这个世界的时间跟自己那个世界大概是七比一，也就是在这里七天在自己的世界才过去一天。如果时间没有错，这应该是他被关在宋国都城监狱的第九天。脑中思绪逐渐深入，刘全有开始回想进入城南府衙前发生的事。
时间回到这个世界两天前的中午，刘全有带着小六一起来到城南区，城南区南市街有一处居于闹市的道观，名曰南华。正是刘全有此行的目的地。
到了南华观也是赶了巧，每月初六正是南华观斋戒日，这一天观内道士除了持斋守戒还会广做功德。按照惯例都是拿出准备好的吃食救助穷苦百姓，一般这个时候南市街近一些乞丐和贫民都会蜂拥而至，往日清冷的道观也因此变得嘈杂喧嚣。
刘全有到了这个世界一直是生活在城西区，住在辛元街安平坊内。安平坊也被宋国官衙归为贫民坊。贫民坊里大部分人都是吃一顿顶三顿，暂住在萧乐知家的刘全有自然不会例外。作为一个以前没挨过饿的现代人，在这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食物的珍贵。原本来南华观是有着其他事情的刘全有见到这一幕，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想法，干脆带着小六一起混在人群排起了队。
说来也是可笑，城南区乞丐是分地盘的，而且划分的比府衙还要严格，只是这一点刘全有现在还不知道而已。两人混迹在一群贫民和乞丐里，排着队一人领了两个馒头，虽然这个世界的馒头是实心的，一个馒头下肚喝一碗井水就能让人有饱腹感，可刘全有现在的身体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更何况西市街安平坊内还有几个孩子。
看着南市街上还在不断向着南华观汇聚而来的贫民，刘全有眼睛一转，把手中的馒头递给小六示意他放进衣服里，蹲下身用手掌往地上的灰尘来回摩擦几下，在小六不解的目光中往脸上一阵乱抹，白净的面容立马变得脏乱，紧跟着他嘴角歪斜，面容古怪好似抽风。一切准备做完，这才混进人群在发馒头的南华观前排起了队伍，如此反复几趟不断变换模样这才心满意足。一下子白得这么多吃的，两人脸上都十分高兴。将东西全部塞进小六怀里，揣着这么多馒头显然不适合再进道观，已经知道南华观的位置也不需要小六再带路，刘全有思索了一下于是打算先将小六送回城西区，等会他独自一人再来道观看看。
想是这般想，却不知，刘全有两人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一旁的一群乞丐盯上了。
一群乞丐站着的一共八个，都是中年汉子，其中一个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瞧着怕是有两米了，裸露的双臂肌肉虬结十分壮实，面上则是带着一股冷漠。其余人虽然是面黄肌瘦却个个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倘若不是身上衣服过于破烂，这群乞丐其实更似地痞无赖。八个乞丐中间空地还坐着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左半边脸有个刺青，被一条长长的刀疤一分为二，隐约能辨认是一个囚字，看起来十分可怖。这群乞丐围着老乞丐，也不去领馒头，大部分乞丐领完馒头会径直走到他们边上，自动上缴一个放到这群人旁边的布袋里，这才敢慢慢离去。
刘全有的举动一早就落在刀疤乞丐眼里，发黄的眼白让眼神看起来十分阴翳，嘴角裂开露出一口黄牙，对着身边的乞丐们阴彻彻说道“是个聪明的小子”。
声音十分嘶哑，像是声带受损过。不熟悉的人只怕都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围着的乞丐也不知刀疤乞丐是什么意思，从他开口除了最壮实的那个乞丐依旧一脸冷漠，其余的个个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对于老乞丐，这些人也是打心里犯怵。好在老乞丐也知道这群人的德性，也没打算让他们来接话，声音骤冷，继续说道“就是太贪心了”，说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刘全有的身影目光逐渐开始危险，犹如一条毒蛇盯上了猎物。
话刚说完，一群人看着老乞丐那每次干脏活都会露出的神情，也算明白过来，其余乞丐正准备有所动作。一脸冷漠的高个子就已经朝着开始离开的刘全有大踏步而去，近两米的个子，外貌身形根本不像乞丐，走动带起劲风搅动起地上灰尘。三十多米的距离仅仅几个跨步就已经到了刘全有身后，没有丝毫迟疑一只大手伸出犹如蒲扇，把手就将刘全有后颈死死抓住，不待刘全有反应过来，犹如提一条死狗一般转身朝老乞丐的位置而回，距离还有六七米时，提着刘全有的手做出扔物举动，只是轻轻松松一甩就丢到了老乞丐面前，力气之大有些骇人。
只有十一岁的小六愣在原地，身高还只勉强到大汉腰部，看着一个庞然大物抓住刘全有提起就走，脑子发懵的同时整个人被吓得不敢动弹，原本就是个结巴，此刻更是恐惧的连惊叫都发不出。刘全有也是懵的，他只感觉后脑勺一股风扑过来，接着后脖劲一紧人跟着天旋地转，然后就感觉飞在了半空中，没有任何预兆又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整个身体如同被一辆小汽车撞击一般，骨头反馈发出阵阵疼痛，脸上的表情失控，像极了先前他浑水摸鱼时做出的古怪神情，只是额头的冷汗表明这一次并不是装的而已。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后，正前方头顶传来一道嘶哑难听的怪语“周牙，您上次跟我说的宋司徒家被盗，这贼子我找到了”
刘全有带着痛苦的表情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脸上一条长长刀疤的老乞丐一脸诡异的看着他笑，手中还拿着一部看起来像现代老年人用的老款手机，隐约还能听到手机那头此刻有一个十分懒散的声音正说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