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碗面（1/1）
一声犬吠，打破了山脚的宁静，白毛细犬冲着从山上下来的柳月如使劲摇晃着尾巴。
事情办妥，柳月如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走上前摸了摸追命的头，一股文炁涌入追命身体，又一次雾气升腾，眨眼间白狗身上的水迹就消散，做完之后拿起靠在石坊的伞对着追命说了一句走吧，一人一狗这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远在安平坊内的刘全有，此刻也同样出了院门。凭着记忆，没有在巷子里乱转悠，选了最近的路，直接出了安平坊，走入了辛元街。
雨已经停了好一会，连太阳都从云层里跑了出来，这个世界没有工业污染，更没有城市里汽车尾气的排放，下完雨之后，空气竟然真的让刘全有闻着有些香甜。或许也是因为下雨，今日的辛元街比起前两次冷清了不少，原先会在安平坊一侧摆摊的人也少了很多。
一路走走瞧瞧，此时已是正午，整条街的酒楼不时飘荡着菜香味，刘全有轻叹一口气，捂着肚子继续游荡，他到这个世界好像一直在挨饿，在萧乐知家可没有一日三餐这个概念，他甚至都怀疑她们可能连早餐都不吃的。昨晚睡觉刘全有竟然罕见的做梦梦到了肉，真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刘、全、有”
一声青年男子的呼喊打断了刘全有的思绪，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深黑色制式服装的男子，腰间还配备着一把长刀，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人属于耐看的类型，正面带疑惑的望着他，可问题是刘全有不记得不认识对方，而且这对方模样打扮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官差。
刘全有第一个想法不是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是下意识的脚步后移，有种未成年时网吧遇到警察查身份证的阴影，不过也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些慌张人也显得木讷，语气不安的问道“你是？”
李四也不意外，毕竟说起来他虽然已经见过刘全有两次了，但刘全有当时都处于昏迷，这算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正式见面。
“你上次昏倒，正好是我跟着宋牙一起巡街的时候”
虽然穿着一身官差，但说起话来却不像刘全有想的那般目中无人，反而很温和，倒是让刘全有紧张的心放松了些，毕竟他还记得自己是个黑户，虽然木二郎跟他说过不影响平日生活，但突然被‘警察’叫住，还是难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三言两语后，刘全有也知道了对方的姓名。
“李捕快，总而言之还是谢谢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清楚了事情的过程，刘全有也是诚心道谢，对方虽然没怎么管自己，但真论起来，若不是对方正好找到了刘老头，他估计这边的身体真的不知道会出现在哪里，运气好点遇到个心善的医师照顾自己几天，醒来后发现自己没钱把自己哄走，运气差点，估计可能都出现在乱葬岗了。
“捕快，你这个称呼倒是新鲜”李四走着的步子微微一顿，轻笑了一声说道。接着也没有去纠正刘全有的叫法，脚步恢复正常说道“刘文友这人我也知道，是这一带出了名的老好人，这也是宋牙轻易就将你交给他的缘故，感谢我们倒也不必，只是分内的职责，你以后遇到刘医师再感谢也不迟”
提及刘文友，交谈下来感觉李羽这人挺好相处的，想了一下于是对着李羽说道“不瞒李捕快，上次昏倒估计是磕到脑子，有些记忆我想不起来，我今天出门就是来找刘医师的，昨晚他替我诊病的时候让我去他药铺当个账房，当时忘记询问他店铺的地址了”
“你读过书？”李四脸上出现了惊讶，对着刘全有诧异道，连刘全有失忆好像都没这件事来的让他不可思议。
这熟悉的惊讶模样，还有这大同小异的疑问，刘全有多少有点无语。不过想着宋城识字率很低，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心里吐槽了。
“也是件好事，倒是没想到你已经跟刘文友这么熟了，你既然失忆，现在住在安平坊，能有个谋生活计正好，那一家既然收留了你，她们条件有些困难，你有能力后也能回报一下对方”
李羽的话说的诚恳，刘全有也很赞同，刚想点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怎么知道自己是住在萧乐知家，于是索性问了出来。
“前不久安平坊发生了命案，我跟随宋牙也一起去了，说起来发生命案的地点离你现在住的地方还挺近的，当时我向宋牙提议排查最近坊里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在坊正的带路下就找到了你现在住的地方，只是你当时还没醒不知道罢了”李四话说的自然，并没有觉得把刘全怀疑为嫌疑人，当着他的面就有什么不能说的。
原来是这样，刘全有点了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离他住的地方很近？发生了命案？
是那个穿着丧服的木二郎家？刘全有越想越觉得可能，忍不住开口确认道“是不是院内有棵大树的那户院子？”
李四侧过头看了一眼刘全有，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说的是香樟树的话，确实就是那家，也挺惨的，一家三口就剩一个，也多亏那家姑娘当时不在家，不然...哎”
想起昨天在木二郎院外闻到若有若无的一股气味，刘全有也印象深刻起来，难怪他觉得那股味道挺熟悉的，他小学读书的时候，学校操场边全是这玩意。看来没错了，没想到这怪异的少女家竟然发生了命案，而且听李羽的语气，好像还挺惨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凶手还没抓到吗？”
摇了摇头，李四脸上也显现愁容道“报案人是七月二十八报的案，不过根据府衙仵作确定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亥时左右，并且凶手并不是普通人，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七月二十八前一天，不就是七月二十七，刘全有不自觉的咬起了大拇指的指甲，早上下棋的时候，木二郎突兀的问过他七月二十七他在哪里，原来是怀疑他。这姑娘也真够虎的，先不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事不可能跟他有关，他如果真要是凶手，就她那小身板，身边的狗看着都比她有威胁，岂不是上门送菜。
“到了”
随着李四脚步一停，身旁的刘全有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耳边听着李羽的话，刘全有也停止了思考。打量起面前的建筑，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块刘氏药铺的匾额，这名字取得也确实随意了些，但对比一路走来，什么二狗烧饼，小米粮铺之类还是要好听许多，二层的木质房屋，门前的柱子跟门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刘全有转头对着李羽道了声谢，李四也不在意，让他自己进去，他还要去巡街不能继续陪他，说完就转身继续沿着街道巡视。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对着李羽的背影感慨了一句，刘全有就朝着大开的门走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正对大门的药铺柜台前，有个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的老头正昏昏欲睡，眼睛眯着一条缝，刘全有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睡着，于是对着门板轻轻敲了两声。
沉闷的声音从房门发出，原本半睡不醒的宋九一个激灵，半眯着的眼立马睁开，眼眶中的血丝十分显眼，看着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似的。
“您好，我是来找刘文友医师的”
宋九听是来找刘文友的，也不在意，这种人他见多了，摆了摆手满脸不爽的说道“他在睡觉，有什么事下午再来”说完这话还嘀咕道:又是些穷鬼，没钱买药，还厚着面皮上门。
药铺只有宋九一人显得很十分安静，虽然声音很低但刘全有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当下就有些尴尬，同时发觉这个人好像没刘文友那样友善。
心里虽然不喜欢这老头，可也不会脸上表露出来，当下对着对方继续道“是刘医师让我来当账房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正伸手打着哈欠的宋九一听，那干瘦显得刻薄的脸也愣了一下，揉了揉眼仔细打量起刘全有，带着一丝狐疑道“你叫啥？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我叫刘全有，是昨晚刘医师让我来的”礼貌性的拱了拱手，刘全有也有些不待见这人，道了姓名语气也变得不咸不淡。
“你也姓刘？不对啊，老爷都没什么亲戚来往，你是哪一家的娃”
宋九听了刘全有的姓名，一下子仿佛清醒了几分，一边说一边从柜台前走了出来，一双混浊的眼睛不安分的盯着刘全有。
被宋九这样盯着刘全有已经皱起了眉，眼见对方伸手就要抓住他的衣服，刘全有脚步一退直接避开，嘴上淡淡的说道“纯属巧合而已，我跟刘医师没有什么亲戚关系”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这怪老头，踱着步查看起药铺的陈设。
瞧着刘全有这模样作态，宋九反而没有继续询问，盯着刘全有的身影一会儿，复又走回了柜台前，重新胳膊撑着头阖上眼，只是那双还留着一丝缝隙的眼睛，里面的眼珠却是跟随着在刘全有的动作不停移动。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静寂的药铺发出一声咕噜的响声，正查看药柜上中药名字的刘全有顿时有些尴尬，这该死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原本还假装昏睡的宋九却是睁开了眼，手脚麻利的进了后院，不一会儿就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来，直接递给了刘全有也没说话，继续走回柜台前半眯着眼装睡。
这一举动倒是让刘全有有些懵了，这怪老头的态度跟一开始可是判若两人，看了看手里热腾腾的面，上面竟然还有个荷包蛋。他很想大义凛然的跟怪老头表示不饿，然后学着唐僧的模样说一句:拿走拿走...奈何这面是真的香啊，上面竟然还洒了葱花，他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多少有些难为情，毕竟他对这老头也没啥好感，带着尴尬对着柜台装睡的老头开口道了声谢，便兀自开始吸溜。
“公子要醋吗？”
正吃到一半，刘全有就听到声音传来，侧头看了过去，就见一直装睡的怪老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张原先觉得刻薄的脸竟然带着些笑意。
“我是不吃的，这样原汁原味的就很好，您的手艺是真的好，面条非常入味”
感受到这老头释放的善意，刘全有也不会矫情什么，带着笑容老老实实回答。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刘全有以前其实不怎么爱吃面，这也能证明这怪老头做的确实不错，并不单纯是因为他饿了才觉得好吃，不经常吃面所以也没有放醋的习惯，但也是能接受少量调味，只是不可能像山西老表一样吃醋拌面而已。
“不吃醋好，我们也不爱吃，我做的面我家老爷他们也是爱吃的”
或许是打开了话匣子，怪老头又继续问起了刘全有的年龄户籍，杂七杂八，颇有些三大姑八大姨的既视感。吃着人家的东西，刘全有虽然觉得有些烦这种话题，但也礼貌的逐个回答。
一大碗面，刘全有很快就解决完，基本上是连汤都见底了，当真是吃的心满意足，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觉到吃饱的快乐。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宋九却是走上前抢过空碗对着刘全有含笑道“让老奴来，公子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这种事交给老奴就好”
这怪老头前倨后恭的态度转变实在有些大，刘全有不是心里藏得住话的，有疑惑向来是有机会就问的，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木质楼梯走动的声音本来就不小，加上药铺这个时候也没其他人，立刻就吸引了刘全有二人。
刘文友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从二楼阁楼走了下来，当看到刘全有的时候也是一怔，不过也立马反应了过来，笑着对刘全有问道“你小子怎么来了？身体好了？”
原本刘文友是让刘全有多休养几日的，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来了，也是让他意外。
“我觉得身体挺好的，没有什么不适，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了解工作流程”不知为什么，面对刘文友就感觉很亲切，说起话来就随意了许多，或许是对方虽然小气还好面子，但总给人一种老实人的感觉。老实人是什么，就是可以适当的欺负，对方还不会生气。
刘文友只是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刘全有现在的处境，刚生了一场大病，寄宿在别人家自然是不方便的，关键还是吃白食，也没点破他言语里的油滑。笑着走下楼，对着一旁的宋九道“宋九，快去弄些吃食，全有应该也没吃，往后他就是我们这的账房，以后中午也多准备一份”
宋九听了把手里的空碗拿到刘文友的面前，脸上竟然挤出憨笑道“老爷，您今个的午食已经被刘公子吃了，要想再吃得等一会，我还得重新擀面”
刘文友跟刘全有两人都是一滞，刘全有想的是难怪宋九进去一会就端着面出来了，敢情是他把给刘老头准备的面给了他。见刘文友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刘全有赶忙道“面挺好吃的”说完发现这不是重点立刻补充道“真是不好意思，把您的午饭给吃了”
说着不好意思，可刘文友却没在刘全有的脸上看出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成分，摆了摆手示意宋九不用麻烦了，伸手又抓起了刘全有的脉搏，脸色平静一边号脉一边轻微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是觉得刘全有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于是让刘全有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先去了后院洗漱。过了片刻刘文友就收拾整齐，精神奕奕的走了出来，一头黑发夹着些许银白梳理的整整齐齐，就是脸太瘦了有些撑不起这发量，让人觉得头有些小。
“走吧”
一出来刘文友就对着刘全有说道，顺便还将一个药箱递给了刘全有，见刘全有一脸迷茫，刘文友又说道“跟我出门问诊啊”
刘全有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药箱，一入手这木质的箱子还挺沉，对着刘文友不解道“我不是当账房嘛，怎么还要出去问诊，而且你这药铺好像除了你就没别的医师了，你出门问诊，有人上门怎么办？”
“那有那么多账要算，药铺有宋九看着就行，你小子吃了我的面，现在我没力气拿药箱，你不替我拿我找谁去”语气理直气壮不给刘全有反驳的机会说完这话就当先往门外走去。路上也顺便给刘全有解释了一些常识，药铺其实更多的是卖药，平常生病什么的百姓们都是去医馆，所以他一般都是白天睡觉，中午吃完饭在出门替一些有需要的人问诊。
在刘全有的理解里其实就是小诊所跟大医院的区别，至于有需要的人，随着一下午的奔波，刘全有也清楚了，多是老人小孩，相同点都是没钱看病吃药的，当然也有些是刘文友的老相识，信赖他才找他。从两方看病谈话间，也知道了刘文友是三代行医，医术先不提，光是这个走街串巷上门问诊的传统，人家就已经坚持了一百多年。看着一个个患者对着刘文友感恩的模样，刘全有心里也更加敬佩，他一向对那种为人处世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人保持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