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净初（1/1）
云净初二十出头，是个年轻的捉妖师，靠流浪四方，驱妖捉鬼为生。女人喜欢看他斯文白净举止有礼的模样，但凡捉了妖驱了鬼后总爱多给他几分礼钱，男人讨厌他小白脸子的模样，却忌讳着他捉妖时的狠戾目光。是以云净初日子过的不好不坏，温饱总是有的。
小半仙儿是云净初八竿子外的亲戚，按辈分应该喊他哥，菊花的鬼魂正是奔着他去的。
云净初不久前也来了桐城，在城南的城隍庙里落脚。那日正啃着包袱里的冷烧饼，搅着锅里的热汤，忽然觉得冷风四起，不及多想便一勺热汤泼向菊花。菊花怒气冲冲的显出形，正想教训他，眼眶先红了。支支吾吾的哭出了声。云净初听完菊花遭遇，心中也犯起了难。
按理他应该送走菊花的魂魄，可是这么个惹人心疼的妹子放在面前，他下不去手。左想右想，云净初画了符把菊花收了进来，然后把符拿油纸包好，塞进胸口的一个锦囊。
云净初是个老油条，天南地北什么都见过，总觉得好好一个妹子叫菊花怪怪的，想着人家玩笑时叫他半仙儿，就自作主张，叫菊花小半仙儿。菊花无父无母，被转手卖了七八次，叫过的名字加起来能有一打儿，反正身边就这一个哥了，他爱叫啥就叫啥吧，也就接纳了这么个古怪名字。
自打有了这么个妹子，云净初觉得日子有些热活气儿了，他不想委屈了小半仙儿，隔天便拿了攒下的积蓄物色了一处宅院，为着小半仙儿的安全，选了极阴的地角，又画了好些复杂的符咒镇着。这才放出小半仙儿，两人安顿下来。
小半仙儿虽是鬼，可仍保留了做人时的习惯，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样样的做的利落。常趁着天没亮就起来忙活，往往是云净初一起床，饭桌上已做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饭，洗脸盆里也倒了温水。自打出了师门就一个人流浪的云净初觉得，有这么个妹子在，小日子真他娘的惬意，除了不能日，跟娶媳妇儿没啥样，媳妇儿还要你彩礼，妹子白捡的，不要钱。
小半仙儿心里也有一番打算，捉妖驱鬼这个行当，不少人在干，自己一个小鬼儿，没啥能耐，说被消散了就被消散了，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走——这辈子，做人没活够，做鬼还不让尽兴了？云净初是个捉妖师，跟着他，好歹能护着点自己。所以她天天鞍前马后。对他一百二十个尽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许宅里传来了消息。
自打小半仙儿逃出许家后，许家是一天也没消停。
先是小姐的房里被翻得一团糟，衣服鞋袜丢了好些，丫鬟们你咬我我咬你，直愁的管家一个头两个大。淹死了菊花的井里捞出了五姨太，乡下务农的爹娘知道了缘由，含羞带臊的领了尸体回去。眼尖的仆人心里嘀咕，跳井自杀的五姨太，指甲咋掉了恁老些个。转身看见许老太爷脸上的抓痕，一点疑惑被碾死在心底。许老太爷把三少爷逐出了家门。把剩下的几房姨太太看的死死的。八姨太却在这种情况下，轻烟似的消失了。管家带人在许家各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到半点痕迹。晚上上夜的仆人隔几天后看见院子里俩女人，嗑着瓜子喝着茶，笑得又美又张扬，以为是老爷在外头弄来的女人，细看之下衣裳却是几十年前的式样，直吓得落荒而逃，手中的灯笼差点烧了。
许老太爷不堪其扰，请了法师安宅。第二天在宅子大门口发现了法师的尸体，衣衫被剥得精光。许老太爷无奈之下张了告示，重金聘请桐城能人异士。
云净初是在拎着酒菜往家赶的路上看见告示的，他细细读了两遍后，冷着脸回到宅院。
小半仙儿正在屋子里看书，看到云净初赶回来，跳下凳子就去接他手里的篮子。云净初抄起书卷敲在小半仙儿脑袋上：“说，许家的事儿是不是你惹出来的。”
小半仙儿已经看出来云净初神情不对，她以为是在外面受了不痛快，正想过后再问，脑袋上就挨了这么一下。不疼，可是小半仙儿自投奔了云净初，重话也没挨过半句，被他这么一打，心底酸溜溜的。梗着脖子看他：“对！是我去许家闹腾来着！”还想再说几句，喉咙里有了泪意，就把脑袋别过去了。
云净初来了火，许家老宅年代已久，保不准里面有些经年老鬼，老鬼起了恶心，吃小鬼成煞，小半仙儿这种没脑子没心眼儿的主，还不被抢着吃了？他一咬牙，画了个恶符，把小半仙儿牢牢的切了进去。
小半仙儿身上一疼，被收进符里关着，咬着牙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云净初感受到了胸口的湿意，狠下心来不理她，径直走进屋子里。
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饭，一碟虎皮冻，一碟拌的水芹菜，一大碗熬的白菜加肉丸子，上面倒扣了碟子保温，筷子勺子都准备好了，只等他回来开饭。云净初有些心软了，伸手掏出符，想把小半仙儿放出来。刚一打开，小半仙儿就自己钻了出来，拿两只通红的眼睛看了云净初一眼，咬咬牙顶着大太阳往外冲。
云净初心下大惊，手指疾动，想制住她。失去理智的小半仙儿能力爆发，如绳索般拉扯着她的咒语被狠命挣开，直冲向大门口，结果在门槛前被抛了回来，在石板地上一个狠摔。
云净初这才想起，宅院里被他下了符咒，小半仙儿是出不去的。
小半仙儿坐在门口，膝盖支着，把头埋进手臂，嘤嘤的哭起来，声音是努力抑制了的，云净初听在耳朵里，心里格外的不好受。他走到门口，蹲下来摸着她的头发：“别哭了，是哥不好”
小半仙儿单薄的肩头一抖，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手指抓住云净初的衣角，又怯怯的收了回去，指甲抠进掌心里，声音细小的开口：“你是不是嫌我很麻烦，是不是嫌我是鬼.....如果
觉得我拖累你的话，就把我.....”一边哭一边说，声音断断续续的。云净初明白了她的心思，
又疼又恼：“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手掌按抚着她肩胛。小半仙儿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
脸，跑去屋里洗脸。
伺候着云净初用过午饭，小半仙儿漂到厨房洗碗，云净初算算手里的余钱，决定去许家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