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卿（1/1）

玉卿是名角儿，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宝物。

他的身份成谜，谁也不知道他的师傅和班子是哪儿的，也不像是票友下海，正经票友是不会有这么好的身段的，腰肢那么活那么软，武场子极好。有痴缠货花了重金去后台看他卸妆，面上是一副明媚春光，手上骨节分明，伤痕累累，是狠下过功夫的模样。他的生活也是谜，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在偌大的桐城内没有宅院，长期包着四国饭店的豪华套房。

当然他也住得起，名角儿，拿包银的，加上戏迷们兴之所至投掷到台上的彩头，玉卿活的极舒服的，在他重新遇到沈红荔之前。

那是在南方的一座繁华的小城，玉卿来唱堂会，当地梨园友人请客吃饭，在湖上包了画舫，吃淮扬菜。几盏酒下肚，画舫上的人热络起来，讲起了各地八卦，玉卿面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腰背坐的笔直，只脸上多了一丝酒意，恰似白玉上抹一层胭脂，十分好看。局上众人的目光忽然转向隔壁的一艘船，夹菜喝酒的手纷纷停下，玉卿顺着目光望去，手中捏着的瓷盏酒水不经意的洒出几滴。

沈红荔原先是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路子，现在在人间很好的学习跟历练了。一头黑发烫成了长卷子，画了眉擦了粉，是个横波入鬓的精致模样，身上一条水红色的洋装裙子，白色蕾丝小阳伞一打，美的中西合璧。

“你好呀，玉老板。”沈红荔在众多出神的目光里开了口，声音轻轻柔柔，在人心上一勾。

玉卿听到的却不是这个，沈红荔用传音术递到他耳中的声音极哑，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很失望是不是，我没有死。”

两条画舫渐行渐远，众人从美女身上收回目光，继续聊着各色见闻，玉卿抓住传音术最后的有效时间传去回答：“去桐城，去剧院，我有话和你说。”

三天后玉卿回了桐城，他在剧院有晚间的戏，只一场，下戏后在后台单独的化妆间坐好，等待沈红荔的到来。

沈红荔果然如约而至，玉卿的化妆间不难寻，她的灵力分析已经炉火纯青，整个桐城剧院就只存着玉卿的灵力。她推开化妆间的门，后背抵在门板上，自袋中取出金色的烟盒，两片涂了玫瑰色口红的唇间纯熟的咬上一支烟。玉卿卸下了妆容和戏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水衣，桌面上搁着一柄折扇，台上绽放异彩夺人眼球的角儿，此刻微微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不知所措。沈红荔耐心的抽完一支烟，将烟头化没。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她抄起桌上的折扇托起小戏子的下巴。

“我知道你留了口子给我，事后我想明白了，但是我不能原谅你。妖蕊，你叔父，还有你，我统统不原谅。”沈红荔一向言简意赅。沉默了大几百年后不太习惯多言。

“我刺伤你后用了传送符，叔父被送到洞府，我被送到桐城，原本想把你一起带来，但是你的傀儡车夫抱着你把你送去了其他地方，我寻不到你的踪迹。。。”小戏子声音软糯，能把人的心都化了。“我先下手，是怕叔父会对你不利。”

“当初就是怕你叔父杀我灭口，我在傀儡车夫上下了咒，如果我失去意识，傀儡车夫会带我离开其他狐族。”

“你心思真多。”玉卿苦笑。

“不多不行，你们太狠了，也太绝了。”沈红荔在空中画符，把岩石上的一幕重新展开在玉卿面前。

“是妖蕊干的吗？”玉卿问她，这一次他没有称呼妖蕊为夫人。

“是。”沈红荔不轻不重的点头。“看见救我的术士了吗，傀儡把我送去了他那里，他又一次救下了我，我认了他做师傅。”

“他虽然是人类，也知道我是狐妖，但是对我毫无芥蒂，倾囊相授。素不相识，萍水相逢都可以如此好心。你们呢。我从小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从没有害过你们也没存过害你们的心，我就只求自保而已。山丘事件是妖蕊安排的，除了要杀你们还要侮辱我，可是我做过什么碍着她的事了！我没有舍命去救你们，但最后也没有把你们抛弃在那里。你叔父做什么对我要赶尽杀绝呢。”沈红荔玩弄着扇子，不停顿滞涩，没有感情起伏的说完了上述一摊话。

“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是师傅说，人和人之间的沟通要坦诚。”嘴角噙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沈红荔对师傅又爱又恨。扇子被牵引着往下滑了一截，顶端陷进玉卿的肉里。

沈红荔一怔，是因为想起师傅所以恍神了吗？下一秒，扇子化作宝剑，正是当年刺进她的那一柄。小狐狸坐在凳子上，两只手安静的搁在打开的大腿上，粉红色的唇珠一颤：“杀了我，不要对付叔父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