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路人甲沈默（1/1）
假期里的江南风景给人一种悠然见南山的感觉。
涓流如梦的人工湖荡漾着涟漪，几名垂钓的老人戴着遮阳帽闲情逸致的闲聊着。
神韵秀逸的竹林犹如绿色的天然屏障，随着清风摇曳着苍翠的身躯，如诗如画；
蜿蜒趣意的石板边生长着青苔，诉说起喜雨曾经闲庭信步的往事。
许清欢谨遵医嘱，带着如风踩着轻盈的步子，漫步在曲折迂回的花红柳绿中。
福祸两相依，如果不是因为如风受伤，她哪有时间停下匆忙的脚步，到园区里欣赏这景色怡人的花亭树影。
“如风，你喜欢这里吗？”她拎着鸟笼展开双臂，陶醉似的转了圈，欣赏着。
“你看，环绕式的园林自有水墨江南的风韵。小区的名字起得真好，你猜这是以景成名，还是以名造景？”
如风不断发出“咕咕”的叫声，好像在对许清欢的问话作出回答。
《一览风亭》人群聚集，业主们或说或唱，无不欢喜。
许清欢路过《一览风亭》的时候，如风突然躁动起来，它焦急的扑棱着翅膀惊叫起来，做出飞翔的样子，看似想要冲出笼子。
凉亭里的行人被它的叫声吸引了过来，指指划划的议论着她跟如风。
许清欢心里有些慌乱，灰鸽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
它在笼子里单腿蹦了起来，想飞飞不出去，着急之中，低头用嘴猛啄受伤那条腿上缠绕的纱布。
竹林边一声轻灵的哨声响起，几只鸽子呼啦一下聚集到了凉亭的横梁上。
它们结伴，同如风一样发出了“咕咕”的怪叫，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在进行着友谊的交谈。
“如风，我总算找到你了，你怎么了？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一位微跛的老伯盯着她手里的鸟笼低语。
众人的视线全部聚集到了许清欢的身上。她忐忑起来，用力的抓着鸟笼，唯恐被别人抢了去似的。
许清欢转身想要走开，四下都是人，圈子越缩越小，渐渐把她围在了中间指指点点。
她不知所措，呆呆的定在那里，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小姑娘，这只鸽子是于大爷训养的，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人群中一位叼着香烟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是啊，老头训练的鸽子可是咱们小区的一大风景，你赶快还给他吧！”
“看她外表秀丽、灵秀清雅，怎么可以随便拿走别人的东西？”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由质疑的口气变成了批评。
许清欢左手把着鸟笼，右手手指弯曲，指尖顶在一起紧张的捻搓着。
她紧绷着脸，看似很委屈的样子，小声解释起来：“我…如风它飞到了阳台上，它饿了，所以我收留了它。……我想给它一个家，然后……然后……”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她想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清欢如同真的做错了事情，羞怯的低着头，柔顺的秀发被风吹起，遮盖了半边泛起红晕的脸颊。
“别说那么多了，还是赶快还给人家吧！”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不！”
许清欢立刻把鸟笼藏到了身后。
她跟如风相处月余，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仅凭他们几句话，就把它轻易让给别人。
“你这小姑娘，真不懂事！即便是你捡来的，最终也不是你的，难不成你还想据为己有不成？”
“快还给人家……”
“就是！哪有捡到东西被失主找到还不归还的道理……”
面对那么多人的指责，她慌了，委屈着也害怕，眼睛里慢慢浸满泪水。
沈默刚好经过此处，他在聚集的人群中已经站了一会儿。
先前李丛不是说她聪颖智慧吗？怎么遇到这么点事就哑口无言了。
看这场景，管闲事的人还真多，他从监控里对前因后果了然于胸，看到邻居们不分对错对她强加指责，沈默放下行礼箱，站了出来。
此刻的他略显义愤填膺，环视了整个凉亭边上的人群说：
“不知来龙去脉，就不要对别人强加以指责和评判，颐指气使就是你们的正义感吗？如果，仅凭正义感就能断定对错，那还要法律干嘛？”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这只鸽子是人于大爷培养的，她应该还给人家。”
刚才在公众场所吸烟的男人，继续表达着他的看法。
沈默转头看向他，眼眸炯炯有神，也继而言词犀利的怼回了吸烟的男人。
“你怎么证明它是于大爷的？这只鸽子有身份证，还是有其它证明材料，拿出来让大家看看。还有，鸽子是不是于大爷的我不知道，但你头顶上挂着《禁止吸烟》的牌子，我可看到了。”
“你这是仗着自己有点文化，强词夺理……”
说话的人被他堵的没了话语权，转变成怒目的神色，把半截烟扔在地上狠狠的跺了一脚。
“强词夺理？好！那现在就算是于大爷的，他自己没有尽到监管责任，鸽子飞到了别人家，如果被捡拾者蒸了或者煮了，又能怎么样？可它现在好好的，而且一直是这位女孩在悉心照顾，你们除了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胡乱指责，有没有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沈默的质问，瞬间让吵吵嚷嚷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如风随着说话的声音蹦来跳去，左右观望着人群，“咕咕”叫着，看上去烦躁不安。
许清欢蹲下身来，手指抚触着它的羽毛，柔柔的说：“如风，安静一会。”
它好像听懂了许清欢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先前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开了，她抬头看了沈默，点头微微一笑，以示感谢。
之后，许清欢提着鸟笼站起身来，走到于大爷身旁怯怯的问：“如风的伤还没有痊愈，等它好了，我再还给您行吗？”
许清欢的声音很低，没有一点自信的样子。
于大爷额前的皱纹更深了些，像是诉说着他此生历经的艰辛。
如此苍老的容颜，不免让人想到，这是数年风霜累积之后，逐一被岁月雕刻进脸上的褶皱里。
“可是姑娘，它真是我的。所以，你现在应该还给我，给它治疗我比你专业。”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粗重沙哑。
说着话时，于大爷想了想，停顿了几秒，“如果你真的喜欢它，以后常来这里看看它就行。”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于大爷一生孤独，他只有这些鸽子陪伴左右。
这些小动物是他心灵的寄托，丢了如风，就如同丢了自己的孩子那样的难过。
沈默看得出，许清欢对如风恋恋不舍，也已经习惯了跟它诉说心里话。
她带有真诚的歉意，似乎没有打动于大爷，就那么无助的僵持着站在原地，不肯放下如风。
沈默走到两人面前，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大爷，您看这样行吗？鸽子还是您的，您开个价，多少都行，让她养一段时间，我保证她一定会还给您。”
大概每位男士天生都有保护弱者的心里，英雄救美这件事沈默也不例外。
于大爷吸了一口旱烟，吧嗒吧嗒两下吐出烟雾。
他抬起头来，眯着有些浑浊的眼晴问：“小伙子，你这么帮她，是她什么人？”
“我们不认识，只是出于同情心，但是从情理上讲，人家并没有错。”沈默说话的时候举止得体、风度翩翩。
于大爷满脸堆笑：“哈哈！路人甲？有意思！”
他像是被沈默的举动触动了心灵，随之也慷慨的说：“十倍的价格你带走，等她把鸽子送回来的时候，我再全额返还，怎么样？”
沈默听得出来，于大爷这是别有用心，他开这么高的价格，只是想让带走鸽子的人好好照顾它。
“不用了，谢谢！我还是还给您吧！”
许清欢一听十倍的价格，立刻拒绝了于大爷提出的条件。说话的功夫，她已经把如风放到了于大爷的面前。
看许清欢转身要走，沈默拿起鸟笼交到了她的手里，“带它走吧！这里的事不用你管了。”
“可是……”
许清欢不知道这位陌生人为什么要帮她，她有些难为情，走还是不走，拿不定主意？
正在犹豫的时候，一位邻居走了过来，抚着她的肩头温和的说：“姑娘，快走吧！我理解你！”
许清欢扭头看了一眼热心的邻居，她身穿白色舞剑服，手里提着一柄木剑，剑柄上的红色流苏随风缓缓漂动着。
白发鹤颜的她身姿矫健，看起来特像是隐居江湖的老婆婆。
许清欢还给阿姨一个含蓄的微笑，算是感谢她的理解。
“是啊，大家都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养段时间再还给于大爷就行了！”
大家七嘴八舌，随之改变了话锋。
兴许是沈默的行为引起了共鸣，剩下的人大都被他的行为影响了。
许清欢冰晶一样的眸子看向沈默，他看似风尘仆仆，心神却也无比安定，敏锐的眼神中闪现着智慧的光芒。
意识到失仪了，她低眉颔首，轻声说：“谢谢！”顺手拎起如风转身离开了。
离开《一览风亭》，她漫无目的的在小区里转悠着，再无心情欣赏清秋里的美景。
如果不是好心人的帮忙，现在的自已指定坐在凉亭底下哭天抹泪。
可是，由于内心慌乱，她除了谢谢，竟也忘了问“路人甲”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