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端阳（1/1）

又是一年正中日，刚过卯时火红的就像个咸蛋黄一样太阳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一角小脑袋。

而此时，一缕柔和的阳光轻轻拍在一个小屁股上，小屁孩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匆匆穿起裤子拿起靠在墙角的镰刀就往远处的路边草丛跑去。

原来是小家伙昨日拍着胸脯跟瘸了腿的父亲保证要采最多最好的艾草，他早间听闻端阳采的艾草能驱邪避毒，对身体有很大的好处，他总想着采上够多够好的艾草或许对爹爹的病有些好处。

小孩姓易，叫易云天，听老爹说是他一位朋友给他起的名字。他的这位朋友本是想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奈何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弃文从武快意江湖去了。

此时易云天扛着一捆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艾草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也陆陆续续走来一些采艾草的街坊邻居。

“嘿，你这小崽子，下手还挺快，割这么多好艾草，拿回去当柴烧啊”迎面走来一位皮肤黝黑的妇女，裤腿袖口都扁了起来，手里拿着镰刀正满脸打趣地对着易云天喊道。

易云天对着王婶咧了咧嘴，露出一排大白牙，也不说话，快步往回家跑去。

“跑慢点，扛这么多也不怕摔倒。”后边传来王婶的喊声。

回到家中易云天把艾草放在院子里，刚好父亲从屋内一瘸一拐走了出来，“你割这么多干嘛，又不能吃，用也用不了这么多”。

“怎么用不了，不是说艾草能驱邪解毒，还能治病吗，您身体不好，这对你有用”。易云天倔强抬起头对着父亲轻声回道。

父亲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摇摇头转身进屋，“好了，快洗洗来吃饭了，搞得浑身都是汗”。易云天洗漱完，高兴地跑进屋，他知道有他喜欢吃的咸鸭蛋。

老爹看着易云天高兴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弯起。

老爹名叫易勇，原本也是一位仗剑江湖的侠客，后来偶得一位军中之人赏识，跟着从了军，开始了南征北战的日子。

凭着一身武艺在军中颇立战功，在晋升校尉不久就娶了易云天的娘亲，成亲一年就生下了易云天。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该升为将军，从此走上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奈何天意弄人，易勇追随的镇北将军被敌国策反，决心叛变，易勇所在的军队也成了叛军。

最后终归是没什么好下场，镇北将军在叛逃的路上被剿灭，而易勇最开始就无心叛变，但身不由己，最后想尽一切办法守护家人，奈何只护得幼子安然无恙，妻子没能逃脱劫难，自己也受了一身的伤，还断了一条腿。

本想着再重操旧业，凭借昔日在江湖上的一些威望来讨些生计，才开始易勇重出江湖还在老一辈江湖人中激起一些浪花。

奈何腿已断，身已残，加上多年从军得来的旧伤，终是随着身体的衰败，他也被江湖忘却得一干二净。

不得已才隐匿山间，来到这不起眼的村落做起了庄稼汉。

易勇看着慢慢长大的易云天，陷入回忆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脸上露出些许感慨，但更多的是对自己人生的释然。

自己再怎么命途多舛的一生也总算给他留下一个火种，看着小小易云天慢慢成长，心中充满无限的满足感。

似是感受到了父亲的异样，易云天擦了擦嘴巴说道 “爹爹，是不是在想着要包粽子啊，那我去摘一点竹叶。”

“爹爹多准备点红枣，我喜欢吃甜的” 说完拿着竹篓就消失在视野中。

易勇看着消失的易云天笑着摇摇头，快速扒完碗里的小米粥，收拾好碗筷，想着就把糯米泡上，然后把挂在墙上的大蒜拽下来一些，再去集市上买些猪肉，回来再去地里掰几穗玉米。

一个月前给易云天起名的那位好友来信说要来家过端阳节，易勇心里盘算着多整几道吃食。毕竟在自己带着孩子逃难的时候对咱们有着救命之恩，不能怠慢了。

晌午，太阳已经从懵懂的小孩变成怒发冲冠的大汉，让人不敢直视 。

大蒜、玉米和粽子都已经下锅了，易勇正在准备炒肉片。站在屋前树下等人的易云天看着路上一个身影慢步朝自己走来，没由来产生一丝紧张，毕竟自己名字是那人给取的。

“小家伙，这可是易勇家？” 转眼间一身灰白色文士袍，头插木簪的中年人走到了跟前

易云天点了点头“是的，你是古晨儒叔叔吗？”

“哦？你是易云天？”古晨儒听到易云天叫出了他的名字，惊喜的问道。

“是我，古叔叔快进屋，爹爹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易云天小脸微红地拉着古晨儒往屋里走去。

屋内易勇刚把最后一道菜端到桌子上就看到易云天拉着多年未见但似乎并未变样的老友进来，顿时喜上眉梢，拉着古晨儒坐下，拿起酒壶到了一杯加入微量雄黄的雄黄酒。

“古兄，自从来信说要来家中做客，我便日日盼着，今日终于又让我兄弟二人相见，话不多说，今日端阳节饮了这杯雄黄酒。”不等古晨儒说话，易勇便一口喝了雄黄酒。

古晨儒愣了愣，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易兄还是这么豪气干云。”

“古兄莫怪，咱兄弟多年未见，心中难免激动了些。云天，快给你古叔叔把酒杯满上。”易勇拍了拍易云天小脑袋把易云天推到了古晨儒跟前。

“易兄，多年未见，这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古晨儒轻抚易云天脑袋，感慨的说道。

易云天只感觉脑袋上的大手暖暖的，很舒服，对着古晨儒咧了咧嘴巴。

“八年了，当初云天才几个月大，如今已经八岁了，我这残躯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怕是都活不了几年了。但见古兄还是光彩照人，越活越年轻了。”

古晨儒听罢并未作答，目光始终柔和地看着易云天，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观云天根骨奇佳，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易兄难道没打算让云天也从武道吗？”

“我又如何不曾想过，但古兄也知道我一生起起落落，早已看淡。习文习武又如何，富贵贫贱又如何，到头来终归是一捧黄土，只要过的平安喜乐就好。”易勇平淡摇摇头道。

但古晨儒似是不放弃“云天还小，他的人生应该他自己选择，或许他喜欢呢”。

易勇目光转向易云天，看到易云天满眼的向往，点了点头，但又无奈道“你说的不错，但我已是个残废，他如果真想学武我也教不了了。”

古晨儒看着略有失望的易云天，伸出手捏了捏他小脸蛋“只要这小家伙想学，我可以教他。而且你说的人生终归黄土，很对，但不完全对”

语罢，易勇沉思片刻脸上震惊之色无以言表。

他也听说过有关古晨儒的传言，传闻他落榜后并未立刻想着从武，而是回家从商或者当个教书先生。

但被一个街头算命的老道士拉着说他根骨上佳可以学成绝世武功，拿出武功秘籍就要卖给他，古晨儒见老道士衣衫褴褛甚是可怜便买下了武功秘籍。

不曾想仅仅一年古晨儒便名声鹊起，短短三年就打败各大名宿，似是真的学成了绝世神功。

若不是之后很少出手，必定能败尽武林高手。因此有人推测那个老道士其实是个仙人，传授了古晨儒仙法。

是了，或许只有仙人才能与天同寿，不入轮回吧。

易云天听着能跟着古晨儒习武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想到自己也能像故事里的人一样仗剑天涯，快意江湖就激动的想跳起来。

但一看古叔叔含笑不语，爹爹又露出震惊的表情就有些不明就里，难道还有比习武更值得令人兴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