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条野狗（1/1）
天刚蒙蒙亮，周昱宸就起了个大早，今天他要起身去丹熏山去参加那祭丹节，去会一会那董朝老贼。洗漱完之后，也是难得换上了一身从梓潼带来的华服。
像这般隆重，上一次还是在随老爹入京的时候，毕竟像今日这个祭丹节，可是有着不少的地方官员要参加，作为世子的他，可是代表着整个梓潼的颜面。
周昱宸刚推开房门，就看见门外踱步的周值，便戏笑道：“嘿，你小子，起这么早，莫不是昨晚在这门外待了一宿？”
见周昱宸今日也是特作打扮，周值也一时发愣。反应过来后也顾不上周昱宸的调侃，一边上下打量一边连连咂舌，嘿嘿笑道：“还得是大哥啊~大哥才是天下第一帅！”
“自恋狂”冷不丁的，楼下幽幽地传来了一阵嘲讽。周值回头看去，见是沐萱，便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沐萱叉着腰，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嘟着嘴笑道：“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还别说，今日确实俊多了。”
周昱宸连咳两声，一口气儿差点没喘上来，径直揪起了周值的耳朵悄声说道：“你小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贫嘴！”
接着就是周值疼的滋哇乱叫，连声求饶的场面了。
周昱宸瞥了一眼此刻本该睡觉的沐萱，好奇问道：“一大早，来瞎凑什么热闹？”
话音未落，就见沐萱直接挡身坐在阶梯前，堵住了去路，抱怨道：“今天你去哪，我就去哪，休想将我扔在客栈里。”
见周值连忙躲闪的目光，顿时周昱宸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合着周值这小子把今日去丹熏山的日程告诉了这妮子。
倒不是他不想带着这两个妮子，整日将其关在客栈里倒的确也不是个办法，只是今日祭丹节那董朝老儿怕早有准备，带上这妮子倒更有些累赘了。
但这妮子的脾气他可是知道，倔的跟头牛似的，她要堵着梯子，那今日除非带着她走，否则就算抱着马腿，也会跟着跑去丹熏山。
周昱宸朝周值使了个眼色，双手一摊笑道：“得得得，那小爷今天不去了。”随即转身又进了客栈。此刻若不是周值拦着，这沐萱怕都能撵进房间里好一顿无理取闹。
“你这家伙，每次有好玩的，都不带上我。那什么鸡蛋节，今儿我非得去。”隔着门房，沐萱被周值架了起来，蹬着腿儿气鼓鼓喊道。
周值则是委屈巴巴地开始埋怨道：“你怎么这样，昨天不是说好不提这个的么，害得我又被大哥打了一顿。”
沐萱则是一脸无辜，嘿嘿一笑，又偷偷躲在了一旁，等周值一走她在冲上去，非得和这个家伙理论理论。
而等周值走后，她再悄咪咪赶了上去，打开门，望着大开着的窗子，气得直跺脚：“你这家伙，不得好死~”
周昱宸趴在马车窗前，笑着朝还在探头的沐萱扮了个鬼脸，嘲讽道：“大傻子”
......
因为这祭丹节，万安县今日也是别一般热闹，这能容纳十万之众的县城，如今却已经挤得人满为患。对于这每年难得的一次盛会，商贩们争相卖力吆喝着，那些个最卖力的商贩，大多数都是本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态度，对于那些精明的商贩，在这两天，就能赚足了一年的开销银两。
离开了客栈没几里，就看见那白玉奇悠闲地坐在树荫下，双手拿着牵马绳，那匹黑色的老马，跟白玉奇一般憔悴，瘦骨嶙峋的模样，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终于一个商贩在人群中挤上前来讥笑道：“这哪个天杀的养的马，如此糟践，倒不如卖给我，好换些银两吃酒去。”
此人顾凡，也算是这万安县小有名气的商贩，有着十来家店铺。当年白玉奇还在郡衙里当差的时候，可就数他献殷勤最为积极，恨不得把家底都翻空，尽数献给白家。
只是如今这虎落平原被犬欺，这群势利眼，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羞辱机会。
顾凡见是白玉奇，佯装惊讶道：“原来是贤侄啊，怎么，是来这里卖马的吗？”
白玉奇见况也不搭理，与其争辩，倒是降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
见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顾凡涨红着脸恼羞成怒道：“你装什么大爷？还当你是之前一样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见顾凡急了眼，白玉奇冷不丁笑道：“要提起以前？你给老子我提鞋，我都嫌你脏！”
说来也是，当年白玉奇可谓是红极一时，上至县太爷下到地里的庄稼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是让顾凡给他提鞋，倒还高看了他。
好歹也是场面上的人，见这没落的白玉奇都敢和自己顶上两句，怒火中来，卷起袖子就要出手好好教训一番。
“今儿，我非得打断你两条腿不可。”
话音刚落，只见两排重甲军士开出了一条道，那钢铁之甲黢黑的光泽，让在场之人无不胆寒。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胆子小的已经开始双腿打颤。
顾凡见况吓得也是连忙后退，见白玉奇还在中央，不由得暗骂一声：“傻逼。”敢冲撞这等阵仗，天王老子来了怕都得留条腿下来。
周昱宸掀开车窗，故意提高了声调：“白兄，怎么在这里等着？”
白玉奇一愣，周昱宸竟然叫自己...白兄？这普天之下能和眼前这个公子哥称兄道弟，绝对是一等一的存在，起码在这益州一百零五县府横着走，没有丝毫问题。而他。竟然叫自己...白兄？
莫要说白玉奇了，在场众人无不惊掉了下巴，刚才还正眼瞧不起的穷酸书生，竟然能和这位大人物称兄道弟？
白玉奇受宠若惊，拍了拍长袍上沾上的的灰尘，拱起手笑着回应道：“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众人无不咽下了一口唾沫，这位难道就是梓潼来的世子殿下？那位第一大纨绔？连县令大人都恬着脸迎接都吃了个瘪？难怪有如此阵仗！
要说此刻最慌的当属顾凡了，若真是那位大魔王，吹口气儿的功夫，就能让他九族俱灭，一想到这，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直到摸到身上的冷汗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顿时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
周昱宸见况一声冷哼，没有做理会，只是朝笑道白玉奇笑道：“不知让你这个大才子来驭马车，会不会让你折了面子。”
白玉奇尴尬一笑，若是放在平常，莫要说他周昱宸，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他也不可能去为其驾驭马车。不过如今这个场面，周昱宸既然给他了个撑面子的机会，他自然也不好拒绝，况且如果借此机会，日后那死胖子和张文那个狗东西对自己也要掂量三分。毕竟这么些年了，他本来那耿直的性格也打磨的圆滑了不少。
白玉奇故作尴尬，扬了扬手中的缰绳道：“可这——”
周昱宸恍然一笑，指了指那人群中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顾凡道：“这位刚才不是要买你的马么，就五千两卖于他吧。”
周值闻言，提着枪指向那顾凡呵斥道：“过些日子...哦~不...就今日，把银子都送到白府去，若是没有的话...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众人大惊，五千两银子！五千两！这是要命的节奏啊，就算是西域进献的汗血宝马怕都没有五千两，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抢钱呐！
白玉奇听言也是一笑，将马的缰绳递于顾凡颤颤巍巍的手上道：“顾叔，这可就要麻烦你了...”
见顾凡硬着笑脸，像拨浪鼓一样一个劲的点头，白玉奇也不再刁难，随即斜身上马，驾驭起周昱宸的马车。
周值提起长枪，从人群之中开出一条道，扬长离去。
“这原来就是梓潼的世子殿下”
“太霸气了——”
“哎，顾老爷子这回可算踢到铁板了。”
“就是，也好好让他长长记性~”
一时间，那些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对于周昱宸的崇拜不绝于耳，只留得一匹干瘦黑马，和瞬间苍老几十岁的顾凡呆在原地...
有着周值在前面开路，也快了不少，毕竟这阵仗，谁看了不迷糊？
眼见出了城，周昱宸开始笑起了白玉奇道：“你这好歹也算得上万安县的名人，怎么一直还是个文书？”其实不问周昱宸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以这董朝和张文的品行，自然不会让这些有才干之人威胁到自己的乌纱帽。
白玉奇沉默了良久，没有回头，依旧把持着缰绳，听不出喜怒道：“还得多谢世子今日出手解围。”
作为读书人，能放下身段来向他这个大纨绔赔谢，这是让周昱宸想不到的。
“对于官场上的这些尔虞我诈、阿谀奉承，我是学不来，况且...哎...算了不说了...不说了。”
周昱宸也是咧了咧嘴，白玉奇虽未转身，但他也从中听出了不甘、苦楚，如今这乱世，生不逢时的多了去了，若都心如所愿，那像他这样的纨绔公子还不得气死？
......
丹熏山下此刻除了中间的登山通道，两侧已经人挨着人了，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商户，权贵也顾不上此刻浑身的汗臭味，一个劲儿的往前挤，好一睹大人物的风采，也好事后孝敬孝敬。
那山脚百十个腰环佩刀的衙役，则是一脸傲娇的维持着秩序，今儿这上山的再不济也是县丞级别的大人物，那些平日里看不惯的权贵，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在其面前威风威风，说不准儿还能捞些银两，如此一来，这后半年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好大的排场啊！”
“你以为呢？能见到这些个大人物，我死了也瞑目了。”
在一声声感叹中，飞云山的到来顿时让在场鸦雀无声，周值挺着长枪，高头大马。连在前面的广元县县令吴凤的马车都差点被掀翻了去。
吴凤刚探出头正准备破口大骂，一见周值这阵仗，加上其一身耀眼的锁子甲，顿时也识相的躲在了一旁。
在梓潼能穿的上锁子甲的将士，起码也是五品大员，这可不是自己这小小县令所能惹得起的，只是不知道这小小万安县，怎会迎来了五品将军？难不成也是董朝那老不死请来的？
过了半晌，才见得白玉奇驭着马车出现，在感叹这盛会难得的同时，白玉奇也是一阵苦笑，想当年他也曾作为官宦之身上得了这丹熏山，位列十三座，自己还是那头席！
正径直往前走着，忽然一个身着官袍的胖子并上前来，讥笑道：“哟，这不是白大才子么，怎么落到了马夫的下场？哈哈哈~这董县令倒是真的狠心这般屈才呐。”白玉奇侧身望向来人，此人乃阜海县县丞胡青，白玉奇早在阜海县的时候，与胡青一样，同为县令麾下的文书，只是如今这家伙却已贵为县丞了，而自己则成了胡青眼前的这个马夫。
白玉奇尴尬地笑着回应道：“恭喜胡兄高升啊。”
刚才被周值掀的灰头土脸的吴凤也凑了上来，见白玉奇驭着马车，故意放高声笑道：“呀~白大才子倒是个能手，样样都不落下啊，连驭马车也是精通呢！”
白玉奇曾在多个县衙任职，也认识了不少官员，不过由于耿直的性格，一直不受人待见，所以也处处遭到官吏们的排挤。
白玉奇满脸羞红，他们同是读书人，也曾同衙为班，如今有了如此般差距，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哪些野狗在此狂吠啊？”马车里幽幽地传出了一阵声音，顿时全场都静得可怕，他们俩一个县令、一个县丞，竟然被人当众骂作狂吠的狗？这种气何曾受过？更何况当着如此多的权贵面，被人如此辱骂！
吴凤气的手都在颤抖，不过理智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冷冷的朝马车询问道：“你是何人？可知道我...”
周昱宸掀开门帘，精致的面孔尽显无疑，不等吴凤话了，他便抢断道：“你是一条野狗，逮到谁都要咬一口。这些我都知道，你就不要再说了。”
“飞云山列位！”伴随着周值的一声冷喝，天地都凝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