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旁观者的手（1/1）
“送来的太晚了，送来的时候都没有生命体征了。只能说……哎，这个纯属是意外，谁都没有想到的，就节哀顺变吧。”医生看着门外，一对痛哭不止的年轻的小夫妻，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关上急诊室的门。
阿松妈早就瘫软在地，她后背紧贴着墙壁，不断的喃喃自语：“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阿松……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他怎么会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阿松爸扭过头，看到妻子双眼失神的模样，只觉满心憋屈又实在无处发泄！旋即上前一把抓住人脖颈，几乎像是提溜小鸡子似的，将浑身上下抖如筛糠的老婆抓起来，抵在墙上一声接着一声质问。
“你不知道吗？！他敲你的门，敲了那么多下，门上都是孩子的血啊！！他肯定是疼，疼到极点是直接用头去撞门！你在做什么，我问你呢你在屋里做什么啊！！为什么不开门？！”他近乎失控的冲着妻子大喊大叫，想到今晚的事，整个人云里雾里如同身在噩梦。
脚下发软，步伐踉跄，他实在不敢相信，儿子竟然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
晚上他在床上其实也没睡好，半梦半醒中，隐约听到了儿子哭着喊妈妈的声音。刚开始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小男孩调皮捣蛋，又在被教育。
直到那声凄惨尖叫，把他从迷糊的梦中硬生生一把拽出来！
阿松爸赶紧跑下楼，只看到孩子小身体已经软了下来。
他躺在一大滩污秽的呕吐物中，小手无力拍打着面前房门……男人赶到时，正好看到儿子小手轻轻拍了最后一下，旋即顺着门板滑落。
妻子在做什么啊！！
那时候她究竟在做什么！
直到自己把儿子抱起来带走，她才打开门，带着惊惧不安的表情冲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女人只会哭泣和摇头，毕竟要她怎么说？睡觉的时候以为是女鬼回来报仇，听到声音也不敢开门看看？
这个理由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啊！
“你在干什么你不知道？！你儿子在喊你救命，你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我……阿昌求求你不要发火，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在丈夫一声紧过一声的逼问下，阿芙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她擦着眼泪，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断断续续讲了出来。
“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不是阿松的声音，是那个女孩！是那个死了的女孩，我听到她在外面拍着门，求我开门救救她！阿昌，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松是我的孩子啊！！我是……是……以为外面那个是来报仇的鬼！真的太害怕了，才不敢开门……”
一片寂静。
她双手捂着脸不断抽泣，阿昌松开了抓着阿芙领子的手。
他难以置信揉了揉脸，心知肚明此时此刻自己应该露出点什么。
做一个什么表情出来，来应对周围人充斥着惊奇的眼神。
“不是……你说你以为敲门的是死人，死人干嘛上来找你呢是不是？行，咱们先不说这个你就，哪怕是靠过来问一问，或者你不敢的话，你叫啊，你叫一声给我打电话嘛对不对？”
阿昌耸了耸肩，双手插在腰间，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到最后只不断的重复着，向周围每个人露出笑容，他更是大笑起来，指着阿芙说：“你们都听听，她说的话。儿子喊救命，她以为是鬼。不敢开门，连声音都不敢出。这……这让我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似乎是说累了，他双手撑在腿上，弯下腰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我的儿子啊！看到他出事我比谁都心疼，你……你别这样，我当时真的是因为太害怕了，已经完全忘记应该如何反应。但凡我还能有一点理智，都不至于让事情成这样啊！”阿芙哭着说，她想要安慰安慰丈夫但是又不敢向前，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不断的道歉。
“你给我滚！！”
阿昌突然暴怒，抓起来旁边的垃圾桶重重砸在墙上！
他怒火攻心，眼前一阵阵晕眩，垃圾桶砸在墙上发出巨大声响！里面的各种垃圾如同天女散花似的纷纷扬扬，周围的人避之不及，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以此来缓解心中的压抑。
“老公，老公你别吓我……你别……”阿芙同样被惊的魂魄都快要飞出身体，她哭着哭着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憋闷，胃里不断翻腾，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涌！她一下没撑住，扶着旁边的墙张口哇哇大吐起来！
谁知不吐还好，一吐真的不得了，从她身体里反呕出来的竟然是和儿子一样，黑色的呕吐物！
她感到身体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开始疼痛，肚子里更像是吃了无数的辣椒一样，火辣辣的难受。加上丧子之痛，种种打击之下，阿芙一个支撑不住，眼前发昏，刹那间晕倒在地。
那一刻，阿芙想的是，要是运气不好，今天死了也行。就当是和儿子一起去了路上娘俩一同作伴也不孤单，有她保护着，不害怕儿子到了底下会被人欺负。
可惜，运气不好，没死成。
阿芙睁眼时，就觉得眼前白色的天花板好像都在不断的转着圈。
一层一层，跟个漩涡一样，似乎要把人拽着，拉扯着，吸进去为止。
她忍不住抬起手遮在眼前，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凸起，还扎着点滴。
“病人同样是吃野生菌中毒，已经做了洗胃。还好吃的量不多，不会影响生命。但是有没有别的后遗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她恍惚中听到医生的声音，再眯起眼睛，仔细看去就能见到穿白大褂的医生面前，站着自己的丈夫。
她的脑袋里还在嗡嗡乱想，直到听见“野生菌”三个字，阿芙不顾一切，嘶哑着喉咙询问。
“大夫！我的儿子就是吃菌子中毒才离开的吗？！”
“是的。”看到病人醒了，大夫也松了口气，过来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用手电筒照了一下，看到她有明显躲避刺眼亮光的反应，才放下心来。
“野生菌有些是可以食用，有些是不能吃的。意外吃了毒的菌子，的确会导致人的死亡。尤其是小孩子，吃的太多了，身体承受不住，送来的又晚了。”医生简短交代几句就走了，这里医院小，医生少，关键是病人还挺多，往往一个人身兼数职到处跑。
病房里有短暂的沉默，一个帘子拉起来，隔绝外人视线。
只是普通病房，大部分的病人也不会在里面躺着，都是出去转转走走，所以现在这里真是只有他们两人。
“菌子是你带回来的。”阿芙率先开口：“你说你在外面摘的，带回来给我们吃个新鲜。你压根不认识对不对，你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毒对不对？！”
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更是因为太过用力，指关节咯咯作响。
“我的确是看别人都在摘，想着那么多人摘应该没问题。而且……”阿昌沉默许久，他痛苦的低下头，双手抓着自己头发：“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是刚刚才从医生那里知道菌子是有毒的！”
“可是是你先送小松过来的！难道自始至终，医生都没告诉你孩子的死因吗？！我是在楼下用了很久才上来，可是你一直在楼上，是你在和医生交谈！”
“我是在楼上！但是当时医生只说孩子是食物中毒，我……我没有办法我慌了，你也看到了医生很忙！而且死亡这种事，需要等警察，等专业人员，要一系列的检查。我就没有继续在问，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不是吗？我们在医院里，待了有一段时间，我……只是忘记了而已。”
话说到最后，阿昌自己都止不住的心虚。
心虚什么？
因为忙着指责妻子，压根没有继续去追问儿子的死因。而妻子也在吃了菌子的情况下，痛苦的忍受了许久的折磨，如果不是她吃的少，不是恰好吐了出来，妻子是不是也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你混蛋你混蛋！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把儿子的死放在心上！你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骂我埋怨我！埋怨我为什么不开门！你才是害死儿子的罪魁祸首！”
说着说着，阿芙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更是冷笑一声。
“说到这里，当初那个女孩求救的时候，不是你不让我开门的吗？当初你说，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会惹祸上身。好，我听你的，没有多管闲事，难道现在咱们家平平安安，没有事情吗？！你敢说那个女孩死的的时候没有怨恨你，你敢说你真的问心无愧一点都不心虚吗？！见死不救，呸，活该你遭报应，活该你没……”
“闭嘴！！”
阿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管不顾的一把将病床上的阿芙推到在地！本意只是想推搡一把，让阿芙闭嘴不要再讲了，谁知没控制好力道，加上阿芙刚刚中毒完，身体虚弱，这一推之下，竟然直接让阿芙从病床上摔了下去！
连带着手上的吊针，旁边的药水瓶子，全部滚落在地！
“老……老婆……我不是故意的。”
阿昌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想不到竟然是自己对着病床上老婆动手的吗……
摔倒在地的阿芙同样呆愣，她看了看自己渗血的手背，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阿昌。
“江昌你混蛋！你不是人，我要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