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个痛苦的卖核桃的（1/1）
钱恒被单独看押在一个房子里，黎蔟隔着门陪他说话，少年现在非常生气，说话都带着一股火药味。
“为什么要答应，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真的发病。我怎么救你？”
钱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事了，但是他就是比较喜欢少年关心他的样子，忍着不说话不解释，听着黎蔟在外面絮絮叨叨的指责着，青年靠在门板上低哑地笑出声，眉眼温柔。
“小蔟，人有的时候，必须要学会妥协，牺牲一些东西。”
“为什么是你，钱恒，为什么非得是你？”黎蔟是真的害怕，他害怕钱恒也和那个叶枭一样自残而死。
为什么？
钱恒看着自己的手心，掌纹交错纵横。
他之前也问过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带自己走？为什么秦深会背叛自己？
等到自己真正脱离钱家游走于千人千面之间，才发现凡事都要找寻个原因，实在是太矫情了。吴峫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师，黎蔟注定要在他的培养之下成为他那样的人，钱恒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黎蔟不受伤害。
至于成长的阵痛，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他去承受，哪怕钱恒心疼黎蔟，痛苦无非是变成双倍，一点都不会减轻。
钱恒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按照他的估计，其他人撑不过今天晚上，他在这间房子里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小时。
吴峫走到黎蔟身后，把少年强硬地带回了餐桌，一行人继续开展无意义的会议。苏日格跑上跑下地给大家倒水。
“哎，老板娘，给楼上的小兄弟也送碗水吧。要是这毒真的和水有关，他也应该多喝点。”吴峫突然出声。
苏日格愣了一下，提着水壶上了楼。
钱恒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猛地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手中把玩的竹片霎时间调转到尖锐的一端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血痕。
“我来给你送点水。”
钱恒看着老板娘，突然沙哑开口，以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儿子不是傻子吧？他很聪明，身手很好。”
说完这话，钱恒疯癫地又在自己手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了满手。
钱恒的情况在苏日格眼中是非常不好的，青年显得有些疯癫。这个女人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钱恒捂着自己的额头倚在床边，看样子已经快不行了。
她回想起钱恒刚才的话，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塞到钱恒手里。
就这样自残而死吧。苏日格在心中想。抬头的时候却看见眼前人一副清明的样子……
不好……
“砰”的一声巨响，黎蔟看见一个人影从二楼掉到了地上。那人手臂上蜿蜒流出细细的血流，黑色的藏袍断了一只袖子，苏日格站在二楼看着下面躺在地板上的年轻人，钱恒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苏日格，突然笑了一下，嘴角溢出鲜血。
黎蔟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碎成了破碎的瓷片。
恒哥！
黎蔟跑过去把钱恒揽进怀里，青年的嘴唇翕动着，反复说着几个字。
黎蔟凑近听，只听见钱恒喉咙里呼噜呼噜的气音。
钱恒不指望黎蔟了，推开少年冲着吴峫大叫一声：“她有枪。”
吴峫一听见这话就往一边找掩体躲着了，苏日格的下一枪还是瞄准了钱恒。
钱恒挣扎着起来带着黎蔟躲过了这一枪。
“机弩呢？”钱恒凑到黎蔟耳边，手上全部是滑腻的鲜血，嘴里的血腥甜之中带着苦味。他顺着黎蔟的手臂往上摸，终于找到了机弩。
黎蔟被钱恒带着伸手，转身之际，随着机扩的“咔哒”一声，一根极细的钢针飞出，直直洞穿了苏日格的脖颈，尸体一下子摔下二楼，在地上渗出一大滩鲜血。
钱恒吐出两口黑血，脊背处渗出的疼痛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他勉力撑着黎蔟的手臂。脑海中闪过昏暗的洞室和自己的尸体。
他自己的尸体，十八岁的钱恒安静地趴在地上，看上去是命不久矣。
他察觉到自己在缓缓爬动，从少年的腰侧缓缓上去……
一瞬之间，钱恒觉得自己被冷汗浸湿，他陡然跌回现实世界，牙齿打颤。
黎蔟还沉浸在杀人的恐惧之中，钱恒抬眼看着周围的人，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如果真和他的猜想一样。
那他现在算什么？
死人，还是……活死人？
苏日格的死没有给在场除了黎蔟以外的任何人震撼。她的尸体就在那里，流出的血在身子底下汇聚成一朵妖娆的花。所有人都表情平静，苏难甚至拿走了苏日格的枪。
钱恒的记忆一步步追溯，最后停在六年前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满目的血红，死去的所有人突然在一瞬间站在了钱恒的对面，钱恒慢慢抬手，看着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岁的模样。钱家死去的人都在直勾勾盯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地吐出刀子般的语言：
“为什么你没有死？”
“为什么不能好好做个工具？”
“为什么要保护秦深，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自从遇到黎蔟之后就平息的的恐惧几乎填满了钱恒的心脏。
他一直知道，幸存者是世界上最深刻的诅咒。
钱恒听见人们的互相指责。王导那边的曾爷撑不住倒下了，王导看上去非常暴躁，和马茂年吵了起来。
结束吧。
他在心中小声叹息。
等回到北京，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黎蔟按着自己颤抖的手，看着自己手臂上之前特别喜欢的那个机弩。
他杀人了？
颤抖地手被身边人握住，钱恒用一双沉静的眸子看着黎蔟，钱恒现在疼得有些失控，居然不顾一切在混乱的局面之中偷偷亲了一下黎蔟的鬓角。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之后肯定亲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