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白衣缟素（1/1）
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山东，百废待兴。
此前所修筑的大部分设施，除了田间地头的水渠外，大部分都因为战争而变得破败不堪。
不论城内还是城外，百姓们的居所全都变得乱糟糟的，有一些，甚至直接倒塌了。
到处都是敌我双方的尸体。
自己人的，则被百姓们一个个抬起，送往军部。
八旗的，则是拉来一辆马车，胡乱的堆叠在一起，送往城外集体焚烧。
而朱由棷，在处理了部分事务之后，带着一部分战士，返回青州城。
各军的高级将领在此刻汇聚一堂，许久未见，又是在战后。
整个会议室内显得有些闹哄哄的，看着麾下的各个高级将领，朱由棷没有去阻止。
一战过后，总要给他们发泄一下心中的压力。
战士们可以在战后呼呼睡上一大觉，只要没死，明天就还是美好的明天。
而他们则不同，手底下动辄就是数千人、万余人的队伍，他们的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万余人的生死存亡。
正如他一样，一个决策，数万人、数十万人的生死就掌控在他的手中。
战争进行当中，睡不着，那只是常态。
如今稍稍休息过后，将他们汇聚在一起，一是计算一下得失。
二则是讨论不足，是否还有改进的地方，各地的民生恢复工作又该如何开展。
三，则是准备祭奠事宜。
这些事务，他本可以一言而决，而那样，却也背离了他曾经所想的一切。
根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动摇的。
正如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一般，朱由棷从未忘记过，始终都在按照这个方向去践行。
不知何时，会议室内逐渐平静下来，一众将领，干部，纷纷注视着面带微笑的朱由棷。
“王爷英明，携奇军攻打多铎，否则的话，我山东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战火。”
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史可法，一时间老泪纵横。
作为山东的抚民官，权势只在朱由棷之下的史可法，对于山东的一草一木，有着大量的感情。
曾经为了加快进度，他都如一个农家老汉一般，挑着扁担一步步的运送各种物资。
还未等朱由棷开口，会议室内的一众将领也纷纷开口称赞起来。
“此战全靠王爷把握战机，否则的话，光靠我等，恐怕就是把山东打的个天翻地覆，也无法将八旗赶出山东啊！”
“而王爷一出手，不止将八旗赶出了山东，还打出如此大的战果！”
“王爷，您简直岳武穆再世啊！”
“一出手，赶走了八旗，收复了我山东失地。”
听着这些夸赞，朱由棷连连摆手，笑道：“此战大家都有功劳，若是单靠我一个人，又如何能够打出如此大的战果。”
“我一个人又不是什么神仙，将士用命，与八旗士兵拼死搏杀，才有如今战果。”
“你们啊，是想把我架起来是不？”朱由棷笑骂道。
霎时间，会议室内顿时笑声一片。
就连门外驻守的士兵，也被这笑声感染，不再板着脸，脸上也带起微微笑容。
待笑声差不多逐渐停落下来，朱由棷这才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说道：“接下来，说一下各军的战损情况，以及百姓们的伤亡。”
话音落下。
会议室内的欢快的气氛瞬间消失，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朱由棷板着脸，脸色凝重，肃穆。
直到韩东和站起身，沉重的气氛这才一轻。
他走上讲台，轻声道：“此战，我军共计死亡八万余人，伤十万余人。”
“可谓是伤亡惨重。”
“这其中，包括了屯垦部队、预备役部队，以及正规序列部队。”
“经此一战之后，我军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向八旗发起反攻。”
各个师团的师长、团长，面色凝重，这些数字当中，有着他们麾下一个又一个有名有姓的身影。
伤亡共计十八万！
朱由棷心中常常叹息一声，伤亡，实在是太过惨重了。
虽然打下的战果足够大，对八旗直接间接的消灭了五十万余人。
可自己麾下的伤亡，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十八万人，又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他相信等到恢复之后，各军的战斗力将大大增强，但如此大的伤亡，却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台上，韩东和继续说道：“据统计，我山东百姓共计伤亡二十万余人。”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二十万！
人人低下头，满脸羞愧。
保护百姓，本是他们的职责！
而如今，事实证明，他们对山东百姓，对自己身上的军装，并没有完成那份责任。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直到朱由棷站起身，轻轻咳嗽一声，这才逐渐缓和下来。
他大声说道：“同志们，我们要充分吸取此战的教训！”
“绝不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山东百姓信任我们，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而我们，这一次却是愧对他们的信任啊！”
“此次，说是我朱由棷指挥有方，但实际上，真是如此嘛？”
“是山东的百姓，不遗余力的帮助我们，为我们运送粮草物资，为我大军打探消息，在我大军兵力不足时，更是直接投身战场，这才使得我们打赢这场战争！”
“在外人看来，我山东消灭五十万人，自身却只是伤亡了十八万人，这等战果，已然证明我军是天下强军了！”
“但实际上呢？”
“若没有山东百姓的帮助，我军伤亡，又该有多少？”
“甚至，这一战我们压根就赢不了！”
朱由棷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指着窗外，指着青州城内那满城缟素，嘶声怒吼起来：“你们看看，看看这青州城！”
“有那一家，那一户，没有摆设灵堂的！”
“我们是军人！”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是保家卫国，是服从军令！”
“你们看看，这家，这国，我们保住了吗？”
朱由棷震声道：“没有！我们没有！”
“我们这些军人， 失职了！”
青州城，城内城外。
整个山东，此刻一片雪白。
家家户户，白衣缟素，悼念亡魂。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
无声中，人人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