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书是无辜的(1/1)
草长莺飞,山野毛茸茸,像翠绿色的地毯。春水涨高,溪水亮晶晶,像闪烁的丝绸。在山野中浸润长大的凌静怡,长相水灵,声音脆生生,眉眼灵动。
柳盛江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看着她毫无留恋的模样,忽然感觉心里发涩,像蘑菇在阴暗的角落里生了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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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热,大队长召集所有人回来继续拔草。凌静怡苦着脸,她的手还伤着,药膏有效,但不是神药,没好这么快。
要不要跟大队长请假?但她又觉得请假不好。凌静怡内心挣扎不已,绞在一起。她怕大队长说她娇气,一个农村姑娘干农活连女知青都比不上。
而且就算她请假了,她的草还是要有人帮她拔的。按大姐不爱给人添麻烦的性格,十有八九自己揽过来,帮她干。她是轻松了,但是累的就是大姐了。
没成想,回到点上,女知青说:“你命真好,男同志帮你拔完了。”
“是啊,好多男同志大中午的不休息,自己的草还没拔完,倒是光顾着帮你拔完草了。”
“不像我,没有人帮忙,我还要自己一个人拔剩下的草。”
“真羡慕你,这就是美女同志的待遇吗?”
“你轻松了,你的草都被男同志拔完了!”
女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凌静怡都插不上嘴。她仔细一看,她的拔草任务真的有人帮她完成了。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帮拔草的。管他呢,有人帮拔了就成。
凌静怡扬起嘴角,眉眼弯弯:“队长,我拔草完了,可以回去休息吗?手受伤了。”
“回去吧,好好休息。”队长爽朗应答。“谁先拔完草,谁也可以回去!拔完草的人都可以回去,不用等。”
顶着女知青们羡慕嫉妒的眼光,凌静怡开开心心地回去了。林珊气得个仰倒。
女知青们一边拔草一边心塞,怎么没有一个汉子也来帮她们拔草呢?这么热的天,这么累的活,拔草真是烦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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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时,凌母旁敲侧击地问:“静妞,听说今天很多男同志帮你拔了草?”
埋头吃饭的凌静怡抬起脸来,若无其事:“我手受伤了,可能他们助人为乐吧。”
凌母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你手受伤了?给娘看看。”
凌静怡扬起手,给凌母看了一下。那个药膏确实有效,她的手心看上去没中午那么可怖了。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伤痕。
凌母心疼坏了,“哎,不成,你不是个干活的料子,往后还有砍树,挖水,开荒,你咋受得了。”凌母嘀咕,将来还要嫁人呢!要是变丑了,咋嫁有钱人?
凌母捅了捅凌父:“当家的,你不是跟村委熟吗,让静妞去做记分员吧。”
生产大队记分员是个好差事,目前是村支书家大嫂在做着。那个大嫂最近怀孕了,孕吐比较厉害,计划准备退岗,在家休养。
大队是按工分发粮食。但村支书家男人多,不缺大嫂一个女人挣的工分。
凌父皱着眉说:“但这个记分员是准备给大妞的。大妞也快许人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轻松活计。”
凌姝本来还在夹菜,见状诧异放下筷子。她没想到凌父会考虑她。凌家的饭桌上,沉寂了几秒。
这几秒格外漫长。
凌姝不想破坏家里的氛围,还是发声了:“爹,记分员的活儿给静妞吧,静妞体弱,老是干农活也吃不消。”
凌母感慨:“小姝,委屈你了。”
凌静怡却果断拒绝:“不用,大姐,你做记分员吧,我再想想法子。”
上辈子也是,大姐毫不犹豫把记分员的岗让给她,然而大姐却在挖水时落下腰伤。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清平村的代课老师快退休了,能空出一个岗位来。
那时候是柳盛江主动请缨去当,看在他高中文化的份上,村委就直接同意了。而现在柳盛江明天就回城了,不会争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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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家吗?出来一下,有点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屋里。
凌静怡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柳盛江的声音。他不是要回城了吗?找她有什么事?
真不想搭理她。她装作没听到。
“凌同志在吗?我找你有些事。”院子外的声音不依不饶,凌静怡烦躁地放下碗筷,和父母解释了一下:“一个讨厌的人,我去看看。”
凌姝跟上去,低声问小妹:“谁呀?那个知青?”
凌静怡点点头,“姐,回去吧,没事儿的。他都要回城了。”
也是。还是让两人说说话儿吧。她一个外人杵在那儿,也不合适。凌姝没再跟上去了。凌静怡开门,月色里,青年言笑晏晏。
柳盛江一直很好看,她知道的。在清平村里,喜欢他的女生,除了女知青,还有不少农村姑娘。
连她的死对头林珊也喜欢他。还为他愤愤不平,觉得他跟她处对象,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为此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然而他这么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肮脏的内心,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兽罢了。
“这些都是我平日看书的书本,还有笔记。你好好学习。兴许哪天恢复高考了,我们大学里见。这些书都很宝贵,你不能给别人。”
“笔记也是我亲手记的,都是做题心得和经验,你抽空认真看看。我还给你写了信,回去后你再拆开看吧。”柳盛江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过来。他下乡不到半年,累得苦不堪言,真不知道同父异母的大哥柳守义,13岁就下放,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
他的眼睛温柔似水,徐徐如水波。
凌静怡本不想接过,但想到明年就恢复高考,但她却没有教材。
算了,烂人归烂人,书是无辜的。与其因为他烂而不要他的书,不如要他的书后,为自己谋个好前途,气死他!
“这些书重,我来吧。你开一下门,我帮你放进房子里。”
“不用,你给我,我拿得动。”凌静怡上前,直接把书抱走。她掂量掂量,觉得很轻,不吃力,跟拿馒头差不多。她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不仅凌静怡自我怀疑,柳盛江也吃了一惊。“凌同志,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念书,我在G市等你。”清瘦的少年一脸落寞,声音很低。
凌静怡转过头,只见他矗立在那里,朝她挥了挥手。
她心里嗤笑,面无表情“嘭”地关上门。要不是在清和村人多嘴杂的,不方便搞事,否则真想把他踹深海里喂鱼。
很多人在这方面吃过亏,报复仇人的同时,也把自己搭上去了。然而条件不成熟的时候,贸然的报复,很容易使自己也陷入糟糕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