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1/1)
屋子里乱成一团,外头也鸡飞狗跳。
孟知意刚止住鼻血,手忙脚乱洗了脸,李云鹤又来了。
李云鹤一进门就看见异常诡异的一幕,孟知意满脸微笑,脸上的水珠顺着眉眼滑到鼻尖,最好笑的是他那鼻子,好像被人打了一拳般通红。
“师伯,您来得正好,师尊他鼻子出血了。”
孟知意还在微笑,他心里想,要是李云鹤问起来缘由,他就一头撞死。
“这倒是,最近给你开的药都是大补,火气盛些是自然的。”李云鹤坐下,说,“一会儿回去我给你调调方子,开了药让暮雨给你送来,是不能再补了。”
再补孩子就傻了。
孟知意听罢心里那股子愧疚劲瞬间烟消云散,还好还好,有问题的是药,不是自己。
崔霁珩知道二人有话要说,贤惠的要命,说自己正好要去练剑,就先去武场,给李云鹤倒完茶就出去了,还把屋门掩的严严实实。
李云鹤笑道:“如今你这徒弟调教得倒越发懂事了。”
“师姐笑话我作甚,是他自己有眼力见。”
要说起崔霁珩,那可真真是懂事至极,孟知意心道,我看他恨不得把我当三岁小孩子照看,甚至.......
思绪越跑越偏,要不是李云鹤在,孟知意还得再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李云鹤收起调笑的腔调,正色道,“派出去的探子传过来消息,说这些天逢魔山只有慕寻衣一行人的踪迹,并未发现师尊的下落。”
没有?
孟知意皱了皱眉,“怎么会?”
是不是探子看漏了?
李云鹤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摇了摇头,“派去的都是霄云影踪一派,逢魔山八处进出口,直至冥天楼所有路途全被他们盯着。”
影踪一派,传闻中有着天底下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是霄云宗对外能伸出最为隐蔽也最为绵长的触手。
他们出手,自然不可能存在漏看之事。
“难道师尊不是冥天楼的人带走的?”
“同样一直未现身的,还有冥天楼之主——贺无书。”
贺无书劫走了晓卿云,这是目前最大的可能性了。
可这又怎么说的通,三界之内谁不知道北冥慕寻衣与南仓贺无书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就算他们利益一直暂时结盟,慕寻衣不回北冥,难不成去北冥的人是贺无书?
两个魔头互换领地?慕寻衣鸠占鹊巢,他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还有慕寻衣到底受谁指使要拿自己交差?
这一切像无数团乱麻,纵横交错胡乱缠绕在孟知意的脑袋里,他根本理不清头绪。
李云鹤见他神色不善,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师尊的本事就算对上贺无书也不会有事的。”
“我去北冥。”
“北冥那边也没消息,别白跑一遭。”
孟知意不信那么大的两个人会真的悄无声息人间蒸发,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有痕迹,哪怕是死了,也要见尸体。
此时天边压了云彩,屋子里暗下来。李云鹤燃了烛火,摇曳的烛光给孟知意右脸拢上一层金光,白玉耳坠莹莹温润,另一侧却完全隐在黑暗里。
那张昳丽的脸被烛火与阴影割裂,呈现出一种妖冶的美感。
李云鹤有些发呆。
良久,孟知意轻声说:“我回苏北。”
他的声音那么轻,连烛火都不曾惊动,却又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道。
李云鹤看到他的眼睛。
烛火的光不及眸中的光,少年意气风发,眼里有江南骏马,也有刀枪肃杀。
李云鹤这一刻真正发觉曾经的少年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模样。
她长他三岁,在曾经一同修行的岁月里,她从大弟子变成师姐,又成长为一堂之主,可孟知意却像从未被时间途经,世人皆传孟渝手腕冷硬,本事通天,可他的眼眸一如少时清澈。
可如今那清澈的眼神里,多了光。
终究是不一样了。
李云鹤点点头,说,好。
小时候练剑,孟知意总是受伤,李云鹤给他敷药,他就呲牙咧嘴娇气地喊疼,李云鹤会哄他,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孟知意就会咬着嘴唇说,好。
曾经躲在她身后喊疼的少年已经比她高很多,而她成了那个躲在少年背后说好的人。
那一瞬间李云鹤有许多想说的话,那些湮灭在时光里的真相,那些被她刻意掩盖的痕迹,那些感慨与惦念。
可她不是不理智的三岁孩童,也不擅长表露情感,于是所有暗流涌动的情绪被她垂眼压下,最后汇聚成一个“好”字。
李云鹤抬手轻轻抚了抚孟知意光洁的额头,说:“阿意,一路顺风。”
那些说不出口的惦念与嘱托,都聚在这轻手一抚中,于是孟知意想起小时候李云鹤哄他时也会这样摸他一下,于是孟知意也说:“好。”
送李云鹤回青棠阁,孟知意拿了满满两包药,沉甸甸压在手上。
他看天色不善,估摸一会儿会有大雨,于是拐了个弯朝反方向去,想接上崔霁珩一同回去。
还未到武场,大老远孟知意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刀剑交接声,还有乱哄哄的吵闹。走近了些,他才看见那群小弟子以及被他们围住的崔霁珩。
武场周围的火盆已经燃起来了,只见崔霁珩一剑抬起挡了背后劈来的冷剑,又一脚把身侧抬拳欲往他脸上砸的人踹开,估摸着一群人打了不短时间了,地上躺着俩捂着肚子嗷嗷打滚的人,围着崔霁珩的四五个弟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他砸的踹的鼻青脸肿。
崔霁珩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双拳难敌四手,他唇角不知道被谁打了,红肿一片,看着也没少吃亏。
孟知意没急着上前,先在暗处看了一会儿,大致是听出来龙去脉了。
那群弟子本就看不惯崔霁珩出身低微却拜在孟知意门下,近日晓卿云失踪以及孟知意受伤一事终究是没能按下,风言风语传来传去,那日在山下急躁出手的崔霁珩就成了引得晓卿云失踪以及孟知意重伤的罪魁祸首。
孟知意感觉这事荒诞又合理。
枪打出头鸟,无论何时何地,人群中那个最出彩最特例的人,总是众人针锋相对的对象。更何况,人们总是执着在一件无法解决的事上找一个可以怪罪的对象,如此可以显得他们更加无辜。
那边崔霁珩剑锋平拍下去,又倒了一个人,却被从背后扑去的一个魁梧弟子绊了脚跟,险些栽倒下去,他稳住身形一脚蹬在那弟子心口把人踹歪,身侧又有人去折他的胳膊。
眼见崔霁珩要吃亏了,孟知意快步走过去,阴沉着脸,声音冷漠。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