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雁之殇(1/1)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人生长恨长东!
这一首相见欢,出自南唐后主李煜本该掌握天下的手中。此时一首相见欢却道尽世事的无常,人生的悲凉。转眼间繁华落尽,帝王竞成囚徒。可怜一支秃笔写尽天下的悲凉凄苦,终归救不了已经姓宋的大唐。
寒来暑往,两千年后的二零二三年,这首用楷书写在宣纸上的“相见欢”再次出现在我已浑浊的视线中。相见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唐宋元明清转眼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然一曲“相见欢”便似咋日才写就的。李唐王朝千年前已灰飞烟灭 ,一句人生长恨水长东历万古仍似墨迹未干。
长江水一路南下,滋润和灌溉了两岸无数的生灵。江水入赣支出潋江。距此一百余里有个小山村。山村葱葱郁郁,水抱山环。相传此村始建于唐朝末年。到如今已有千年历史。
这里便是古老相传的中国风水文化第一村三僚。
曾屋在三僚村的中心,迈步向前便到了杨公祠。
“ 李煜在诗词上造诣是很高的,一首虞美人千古传诵。可叹他于治国无方,又身逢乱世,真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村东首一小酒馆里一中年男子面西而坐。“ 临了丧于宋祖之手,李煜倒是错生在帝王之家,着实可惜。”
左首一高瘦男子丢掉手中烟头,说道“凡坤,依你来说,像李煜这等亡国之君,是命运使然,还是风水祸害”
那被唤作凡坤的男子抬头望天,沉思良久。道“ 金龙,你认为呢?”
门外脚步声响处,一身材瘦弱的男子走入,此人白净面皮,长相甚是清秀。却是龙井的春临到了。
“ 依我看,是风水祸害的,头要风水二要命。” 随即在北边的凳子坐定,说道“平古来一碗水酒 。”
这时,金龙接道“ 常言道“有福之人,方得有福之地。” 若是命薄之人,身处福旺之地,亦不能获福。”
春临道“ 李后主宽厚仁孝,好生戒杀。继位后,外奉中原不畏卑屈。内轻徭役,以实民力。南唐因此得以偏安十五年。李煜为政重仁慈、宽刑罚,每有死刑论决,莫不垂泪……”
“一个满腹经纶的書生,还生就一副菩萨的心肠。” 说话间,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走入,只见他满头的白发,一脸的风尘。“乱世本该用重典,杀伐决断。你满纸的春花秋月,如何能消受得了这漫天的长刀短兵”。
众人点头称是。
凡坤抬头看向来者。问道“ 曾寻瑞,这多少日不见你了……” 原来这白发之人姓曾。
“近段时间我去了一趟福建。”曾寻瑞挨着春临坐定问道 “近来身体好吧。”说完从口袋取出一包烟来,逐个递上“今天的酒钱算我的”。随手将烟放在桌上,说道“抽完还有。”
金龙将手伸出,将烟放在鼻端去闻那烟卷的烟香,复又打量烟身片刻。“玉溪卷烟厂的,这包云烟是正品。”复又将手伸出,呵呵一笑道“还有没有?”
春临问道“寻瑞,是上次那个陈姓商人找你吗”。
曾寻瑞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 ”。
如果时间回朔到十天前的此时,曾寻瑞正斜靠在宁都汽车站的长椅上休息。他购买了宁都到漳州的车票,还要半个小时汽车将按时出发。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曾寻瑞的身影出现在漳州汽车站到客大厅。他用了十分鈡通过大厅到达汽车站广场。广场南边的临时停车道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一个男子挨着车门东张西望,满脸的急切。当曾寻瑞身影出现在广场时,男子一眼看到,举步朝这边行来“ 曾先生.这里 。”
曾寻瑞将身坐入副驾驶位,随手将安全带系上,顺手将车门关上。那男子将一包烟和一瓶水递上道“曾先生,辛苦了。”曾寻泪推辞再三,男子强行将烟塞入曾寻瑞囊中。
“福生家出事啦”,司机五十开外,有点中年发福,一脸和气。“什么时候的事,陈老板”。曾寻瑞问道。
陈姓男子答道“上个月十五,他十二岁的孙子水淹死了”。
曾寻瑞一脸严肃,点了一下头,却没将言语来回答。
车子到达云霄陈岱镇已是掌灯时分,每次到陈岱曾寻瑞都是去镇政府傍边那个宾馆落脚。这次也不例外。
曾寻瑞此次赴闽,是要前往陈岱镇竹港村北山。相传竹林七贤陈景肃死后便葬于此地。陈景肃生前曾任南恩州的知州,此山亦因前贤著名,久后人们皆唤作知州山。
东南方向传来车鸣之声。一辆黑色的轿车由远及近,停在当前。车门开处,车内走出一白发黑衣的中年男子,正是曾寻瑞。
“曾先生,阿放马上就到了。”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到车站迎接之人。他把车钥匙放入上衣口袋,接着从下衣口袋掏出一盒烟来,递了一根给曾寻泪,自己点了一根。说道“曾先生,昨晚休息还好吧。招呼不周,还望见谅!”
曾寻瑞道“ 休息得很好。陈老板破费了。”
陈姓老板道“ 你从江西来到我们这里,车马劳顿,我理当尽地主之宜,好好款,待”。
曾寻瑞笑道“ 都是老朋友,这样倒显得生分啦”。
陈姓老板忙接道“ 不,不,人熟礼节可不能乱了 。”
曾寻瑞站立当下,脸上表情感动,心中暗暗思忖:你若真心对我,我便还你真心。
世人皆如此度量,几时又有真心对待。
唐高宗时陈元光随父领兵万余至福建平乱。后陈父卒,陈元光继位,并奏请在泉州和潮州之间开设漳州,高宗准之。故陈姓为开漳第一姓,陈元光为开漳第一人。世称·开漳圣王·
陈姓男子为陈元光嫡传,至今己逾三十世。是颖川堂申字辈,叫做陈申蛮。其祖父和陈嘉庚同赴南洋开埠,积累百万家财。只可惜二战死于日寇流弹,至今家道己中落。
过子多时,马路上灰尘再起,一辆两轮摩托裏挟着灰尘驶近。径直停在陈.曾二人身前。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短发黑脸,外形甚是精壮。一脸胡须森然,但满口牙齿洁白整齐
“曾先生,让你久等了。” 男子一脸歉意道“ 等下吃饭的时候,我自罚酒三杯 ”。说完递过一个袋子来,说道:“你是知道我是不抽烟。这个你放在身边,将就着抽吧”。原来袋中放着一整条烟卷。
曾寻瑞侧身让过,口中说道“ 我们也只是早到一柱香的工夫。这个吗,就不用了。”
男子说道“曾先生,不要客气。”
曾寻瑞口中推辞“ 陈老板,真的不用了!” 这时从旁边探出一只手来,一把将袋子接过。说道“ 我先帮你收着,带在身边怎生方便。”
原来是陈申蛮。只见他打开车门,将袋子放入车内。说道“ 曾先生.阿放,这就走吧 ”。
行至一顿饭的光景,前方地形稍稍高起。西南方一条小河蜿蜒而过,左手边斜出一条小路,小路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向东。路边有个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知州山”
转过石碑再行,入眼一片盛开的桃花。粗略估算,该有数千株之多,一阵春风拂过,满眼的姹紫嫣红,花香入鼻,恍如置身世外。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耳畔歌声响起,寻声望去,原来是阿放一时情动,竞放声高歌。陈申蛮笑骂道“ 阿放,怎么了?你这歌声也不怎的,和那猪嚎倒有一拼”。阿放也不睬他,自顾自的唱歌。
曾寻瑞走在林间,心中却思绪万千,竞自有些痴了。脑海中想起崔护的题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 只是不知这一片花海中是否也有等待心上人儿归来的她!
须臾工夫便行出桃林,林子的尽头有一深潭,潭水清澈见底,入手却是清冷。此时三人上山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俱觉乏力,便在潭边歇了下来。
陈申蛮寻得一块稍平整石块搬来,放在曾寻瑞身前,指着石块道:“曾先生来歇会。” 曾寻瑞点头称是,自去寻了一块石块,并排放着。
“早些时候你说福生家发凶,是怎么回事?”曾寻瑞问道。
陈申蛮一边坐下,一边将烟卷递给曾寻瑞。道“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福生请了一个先生,也是你们那的,是姓廖的。那先生自称是三元.三合精通,是真真廖金精一脉家传。催丁催财无所不能。”曾寻瑞面色凝重,静静坐在那听着。
陈申蛮脸上表情悲恸。道“福生先是请他看了几处阴宅,廖姓先生也是看的真切,出入不大。福生也就信了他,于是把他请到家中,让他择日建造门楼,好茶好饭供养。不料门楼刚建成不到半月,我那小侄孙便给水淹死了 ”陈申蛮转过头来,正视着曾寻瑞道“ 福生已捎过话来,晚上他会来找你。”
曾寻瑞面露为难之色道“ 福生家宅今年三煞.阴府俱到。切忌修造.动土。你转告他先搬到老屋家去住,到明年夏至后方可动手。” 陈申蛮接道“ 晚上他会来找你,你自己跟他说去”。
曾寻泪不语。
这时,阿放走了过来。方才他用潭水洗脸,现在水还未干。他一边走一边说“曾先生呀,我爸爸叫你去我家坐坐,吃顿便饭。下午我用摩托载你去”。曾寻瑞笑道“ 好.好,伯父身体好吧!”阿放道:“托你的福,我爸爸很好,能吃能喝”。
怱然从山那边传来脚步声,一只猎狗从草丛中窜将出来,朝着桃林奔去。紧接着空中传来一声枪响,枪声中夹杂着雁的悲鸣声,只见空中一只大雁径直摔下,落在桃林之中。猎狗跑将过去,将落雁叨起,复又奔回猎人身边。
“申蛮.阿放,你们也在这。这是要去那 ”。猎人大踏步走了过来。
“三叔,你在这打猎啦。”陈申蛮答道:“看上去这雁挺肥壮”。阿放这时也说道“三叔,好枪法。我和蛮叔出来走走”。
猎人六十开外,胡子都白了,但头发却是黝黑,他拎了拎亡雁道“ 该有五、六斤吧。”接着将眼光朝曾寻瑞这边扫来:“这位是?”陈申蛮道:“曾先生,江西三僚来的。”曾寻瑞接着话茬道"三叔您好。”
这时,空中又传来雁鸣声,沙哑而悲怆。想是与先前中枪亡雁同行的大雁,只见大雁在空中盘旋,口中哀鸣声声,竞不愿离去。三叔此时也不举枪射它,想是枪中没了子弹。猎狗朝天狂吠,正没作理会处.耳听得空中大雁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竞直朝桃林撞去,摔死在方才大雁跃落之处。众人面面相视,脸现惊鄂之色。独猎狗复又奔回桃林,将撞死之雁叨回。摇着尾巴来到猎人身边。此事太过诡异,众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众人才听见曾寻瑞在那边自言自语“ 世间竟真有此事,竟真有此事!”头兀自摇个不停,眼中竟似有泪溢出。
“相传昔日元朝元好问曾经历此事。今日亲见亲闻,才知古人诚不欺我。此事却元来是真的。”
方才变故突然,此时众人惊魂未定,听曾寻瑞如此道来,便一起望向他。异口同声道:“此事何事,是吉是凶。”
曾寻瑞道“ 此事着实感人,与吉凶却没甚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