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从湘南小城应阳开始（1/1）

2012年6月23日，正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虽是阴晴未定、闷热无常，但湘南小城应阳被过节的气氛挤得要炸了，流经县城的玉麟河中正在上演激烈的龙舟赛。

玉麟河不宽，水色青绿，勉强够得着三四艘龙船并行。两边的河道边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两岸楼房的窗口前也站满了人，十里八街的人都想着法赶过来了，只为了一睹这水上飞舟的精彩。

船头的鼓手使劲敲着鼓点，几十号桨手拼命划出飞舞的浪花，船尾的舵手则万分小心地让船沿着直线前进。

围观的人群其实也不在乎谁输谁赢，就是要在龙舟驶过跟前时大声欢呼出来，一起加入这份难得的热闹。

小孩子们在人群里跑来跑去，向家长们要点零花钱，去旁边的烧烤车或者炸油煮粑粑的摊位买吃的，红艳艳的烤火腿肠和金灿灿的油煮粑粑串是小朋友的最爱，再去买一碗冷饮，那真是莫大的享受。

空气中弥漫着艾叶和蒲草的清香，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沸反盈天的火热图景，久久余兴未消。

苏飞上午开着的士出去转了一下，客虽然容易拉，但拥挤的路况让他兴趣索然，便早早回到家里，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协助妈妈唐香云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期间，苏飞的父亲苏卫国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看报纸。电视频道在中央新闻频道和中央四套之间转换着，而手中的报纸从《人民日报》换成了《光明日报》，再换成了《经济日报》。

父母邀请了几个朋友和邻居来吃晚饭。

唐香云的手艺极好，加上苏飞精心帮厨，饭菜深受大家欢迎，加上从农村拿来的纯正家酿米酒，一桌人谈得不亦乐乎。虽然都是一些老熟人，但苏飞作为唯一的晚辈，也没什么兴趣参和到他们的议题之中，只能在那里埋头吃菜，想着晚上再出去拉几单，也没有碰酒。

有人笑着问苏飞今年25了，是否找女朋友了？

苏飞勉强笑着应付了一下，心头却是痛恨无比，暗狠狠地嘀咕道：“真是多管闲事！”

很显然，女朋友的问题是苏飞心头的一块阵痛。

苏飞匆匆吃完饭，就回到房间上网，但父辈们的筵席才渐入佳境。

应阳喝酒习俗源远流长，酒风猛烈是远近闻名的。开始大家还能拿着小酒盅互敬一下，但很快觉得这样喝太不过瘾了，给每人发了一个一次性水杯。这样一杯酒倒得八分满约有二两半，大家劲头很快上来了。

作为东道主，苏卫国逐一向客人敬酒，小盅子喝一圈，再用大杯子陪到位。他喝酒特别直耿，都是碰个杯后一饮而尽，深受大家好评。

不过这米酒虽下喉时香醇清爽，但一不小心喝多了也是要被酒精秋后算账的。虽然苏卫国酒量不错，但也架不住这一杯一杯地干，渐渐就上头迷糊了，就先到沙发上歇着了。唐香云虽然也陪客喝了几杯，但还无大碍，继续招呼着客人吃菜喝酒。大家对苏卫国喝酒的秉性太了解了，也是见怪不怪。

当《新闻联播》结束，《天气预报》刚开始的时候，饭席基本结束。

一屋子人继续围坐在客厅里，一边喝着茶嗑瓜子抽烟，一边红着脸扯着嗓子讨论着各色事情，从家长里短到国际大事。唐香云端了一大盘刚蒸好的粽子，让大家随意吃。

大家一边纷纷感叹“吃不下了”，一边纷纷夸赞“嫂子好贤惠！”

苏卫国又慢慢地醒了过来，躺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神有些迷离，只是中途偶尔插句话。

苏飞很难理解这帮长辈们思维能如此跳跃，讨论主题可以一下子从张家的儿子跟李家的女儿离婚，瞬移到到怎么痛击日本的八八舰队收复钓鱼岛。

突然有人谈起了八十年代的事情，引起了在座众人纷纷附和，各自回忆起那个年代的各种事情，苏卫国突然变得更加茫然。

不知道谈到哪个旮旯，苏卫国突然情绪失控大声哭了出来，喧闹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几秒钟，有人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忙跟苏卫国道歉：“老苏，确实酒喝多了，忘记了，有些事不该讲的，不好意思啊。”

来客诸人也跟着反应过来，脸上呈现出一股复杂的神情。只有唐香云一脸怜惜的神情，赶忙去扯了几张抽纸，默默地递给苏卫国擦眼泪。

这一幕让苏飞惊愕无比，因为从小以来父亲给他的印象就是固执得可怕，也坚强得让人敬佩，举手投足间总是透露着一股硬气，但怎么也有这般场景？

关于父亲过去的事情，家里人也从不多说，久而久之也让苏飞彻底没了兴趣。偶尔听说父亲以前去打仗立过大功，在北京见过大世面，后来又受过大委屈，但每次苏飞去求证这些传闻，都被父亲铁青着脸骂跑。

不过此时，让苏飞心中再次充满了对父亲过往的疑惑，父亲肚子上一块骇人的伤疤，也许在印证着什么，但父亲现在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初中地理老师，实在是离那些传闻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卫国很快抑制住情绪，让客厅的活跃气氛马上恢复起来。苏飞突然感觉一阵疲乏涌上来，便晕晕乎乎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晚上十点半了。

苏飞走出房门，发现客人都已离去，父亲早已睡下，客厅和餐厅也都已收拾清白，地面和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只是稍微有些烟酒气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厨房的灯亮着，有些零碎的叮当声传出来。苏飞走进厨房，发现妈妈刚把碗筷洗干净，正往消毒柜里放。

唐香云瞥见儿子突然来了，赶紧转过身来问道：“这些天蛮辛苦吧。”

苏飞有些不屑地答道：“没得事，好得很。”

“那你继续去睡觉吧，我把卫生搞清楚也睡觉了。”唐香云说。

“我不睡了，出去开的士去了。”苏飞说到。

唐香云带着稍微担忧的语气说：“今天晚上就莫去了吧。”

“不要紧的”，苏飞说：“反正也睡不着了。”

唐香云也没做声了，转身继续摆放碗筷。

苏飞冲了一个澡，换了套衣服，然后打开饮水机的烧水键，等五分钟水烧开后，再抓了一大把茶叶放到硕大的旅行杯里，灌满开水，泡成一壶浓茶。

把茶泡好后，苏飞往兜里塞了一包软白沙烟，左手拿着旅行杯，右手食指穿着钥匙扣，大步向门外走去。

唐香云站在客厅的另一边，隔着客厅对苏飞说道：“注意安全啊。”

苏飞顿了顿，回了一身“嗯。”然后就就开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