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大姑来了（1/1）

每当我说想吃什么穿什么时，就会招来一顿数落，娘就唠叨起来：家里没什么收入，你都看到了，买木料摊楼板，白手起家，还要建猪舍，买猪苗的钱也没有，你不当家理事，不问柴米油盐，不知道生活的苦……

那时生产队每年按工分值计算出超支得钱，收成好了，稻谷和杂粮交得越多，产值自然越多，还了信用社贷款，剩下的盈余就当成分红。出工勤，劳力多的家庭就有钱得，大部分人家不超不得，少数劳力少吃货多的家庭要超支，按人分粮，按劳分配，合情合理。

娘对我们说：想穿新衣裳，要吃好穿好，就要养鸡养猪，增加收入，光有粮食，没有柴烧，看着大米煮不成熟饭，想要过上好日子，就得不怕苦不怕累，只有勤奋干活，才有得吃有得穿。

养猪就得建猪舍，还得投资买猪崽，没有钱就先赊账，向庙背大娘家抓一只来饲养，她家养了一头母猪，每年下一窝猪仔，一窝八只，家庭收入多，赊一只来饲养，等养大了猪再还款，只好这样了。

王屋村有三户人家养了母猪，庙背大娘、田鸡大叔家，还有村西头“店老板”家，都比我家路子多，收入高。

我不喜欢冬天，但冬天还是来了，冬天寒冷，穿多了衣服，浑身不灵便，不下雨下雪还好，中午有阳光，只是早晚寒冷。

早晨一家人都起床了，我还睡在床上不想起来，每天都被娘诉说，“哼，还没起床呀，又说要给你做新衣服，又说你会去喂鸡喂猪，赖在床上就会啊，天上掉下来也要趁早去捡呀，去晚了……”

每次我都嚷嚷着说“太冷了，我怕冷。”“你越是怕冷，就越会觉得冷，一滚就爬起来，反而不觉得冷……”

我习惯了听她唠唠叨叨唠的话里有话，像是喃喃自语，一边埋怨一边烧火做早饭。说的多了，听着听着，我身体也渐渐地暖和起来了，就试着飞快地起床，穿衣服，反正总是要起床的。

这两天，我家请了泥水师傅，正在村后的山坡上搭建猪舍，生产队养猪场撤销了，想吃猪肉，得自家饲养，养猪增加收入，猪圈积肥还有工分记，以后要干活了，找猪草，捡松蛋子，割草撬树皮……

过几天是军叔娶媳妇，小姑出嫁的日子，双喜临门。人逢喜事精神爽，爷爷和奶奶一家人正忙着筹备酒宴。

大姑来了，背着她的小女儿，从村后山坡上路过时，看到我家在建猪舍盖瓦，一看见我娘就笑盈盈走过来打招呼，喘着气笑着说，“嫂嫂，俺来帮你家建房来了，哎呀，我一大早走到现在才到……”大姑拉腔拉调，把我说成俺，一口西北面山里人的方言。

“嗯好呀，你是客人，快进家里去歇歇吧，孩子他爹怎么没来呀。”

“他们呀，工夫多走不开来，这么远的路，我来了就行。”大姑很小就嫁到三十里外的山沟沟里，来回要走一天的路。

父亲抬头看见是大姑，也高兴地大声说，“嗯哈，这么早就到了啊……”丢下手上的活，顺着木梯子下来，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说“进屋去吧，他们都在家，正忙着呢。

大姑系着头帕，穿大面襟衣服，跟我娘一样的打扮，她回娘来是喝喜酒来的。

“大姑来了……”二娣和大妹几个小孩奔走相告，高兴的又蹦又跳。大姑来了，二姑也会来，还有舅爷家也一定会来，小姑出嫁，小叔娶媳妇，这几天可真热闹，喜气盈门。

军叔媳妇的娘家离大姑家不远，在跨省公路的沿线，小姑嫁得近了许多，也是在那条线上。小婶长得跟守叔的媳妇一样高大，是干农活的好体格。守叔在景盆山林场当工人，军叔在县科委工作

小姑嫁给了姑奶的儿子，姑奶是奶奶的妹妹，舅爷的姐姐，小姑夫十多岁就没了爹，世代单传，家庭困难，只好近亲结婚，这是旧社会延续下来的后遗症。

亲戚走到一起，酒桌子上无所不谈，互相问候怎样称呼，家住何方，膝下有多少儿女……酒饭之后，女方亲戚聚在一块聊，男方亲戚也聚在一起唠唠家常。

舅爷豁达大方，有酒就乐，一说话就嘿嘿笑，婚后八年才生育，膝下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溜嘴去年办了婚事，老二斗筒明年也要办，还有老四犁头和老五尾生，四个儿子都五官端正，高大威猛的样子。

大姑则是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二姑家则是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女儿最小，都说男多女少，早早就为将来娶儿媳妇发着愁。

亲戚们都说我爹娘有福气，“还是大哥大嫂会生娃，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刚刚好，不赔不赚，无忧无愁。”其实，一家不知一家事，家家都有为难处。

舅爷是吹唢呐的，俗称“吹手”，左邻右居调侃他“吹出四个身材魁梧，干活勤奋的儿子。”尤其是他的大儿子，凭着能说会道，吹起牛来都那么认真，说起话来嗓门大，还有点傲气。在邻县建筑队混了个监管员的职务，平时喜欢穿衬衣，外套一件茄克装工作衣，很有领导干部的风范，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国家干部呢。

舅爷的小女儿比我小一岁，长得文静秀丽，身材也好，人也不错，如果有可能做我的媳妇就好了，可惜拗了辈份。奶奶要我们叫她“表姑”，过不了世俗这一关，长辈们肯定不会同意，在乡里也会被人耻笑。

这些千真万确的事，证明了两件事，第一，越是勤劳积极的人越能生孩子，这就是“动则生阳，静则生阴”起的作用；第二，六七十年代不但能吃饱肚子，结婚办喜事，自家酿水酒，鸡鸭鱼肉少不了，只是数量有限，根据需要量力而行。

人口爆发式地增长，主要集中在66年的前十年与后十年，六六大顺，出生率和成活率，在历史上都很少见。

长辈们都说，生那么多儿女，人丁兴旺是托国家政策的福，托人民公社的福，托新政府的福。奶奶说，生这么多儿子，以后娶媳妇怎么办？

大姑二姑都说，以后娶媳妇，就靠他们自个儿努力去挣钱吧。

大叔喝了酒说话很温和，“有了人，还怕没有钱呀，钱是田埂上的草，看你找不找得到，只要肯下苦力，也不是很难。”

大姑比我爹小，比大叔大，大儿子却比我哥大二岁，比二姑大儿子大一岁，与舅爷的小儿子尾生表叔同龄，接近小姑的年龄。

这个冬天大姑来过两次，年终又送来了自家熬的年糕，山里人有柴烧，制作干粮小吃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