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和离书(1/1)
云初念瞳孔放大,怔怔的望着他。
先前一直非常焦躁的情绪突然间冷静下来。
但她并没有被这一瞬间的感动冲昏了头脑,而是非常认真的思考起来。
她虽然一贯有着超脱于年龄的冷静,但她也只是个普通人。
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自然,她也会害怕。
虽然她很喜欢萧云祁,但或许是因为见识过上一代的悲剧,且亲自在上一世有过遇人不淑的惨痛教训,所以她的心里对感情是非常悲观的。
越是婚期临近,她便越是不安。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
所以她才会患得患失,会厌恶自己有这样善妒的心理。
但现在萧云祁的承诺,却让她心神一震。
为了彻底打消她的疑虑,萧云祁又说:“虽然我母亲和姨母确实兴起过让我娶表妹的念头,不过从一开始我就明确的拒绝她们了。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对待,她最后一次尿裤子是几岁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娶她?”
云初念想笑,但她憋住了。
只垂下眼眸,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迟疑许久后才幽幽开口:“当年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其实是不同意母亲嫁给父亲的,但我母亲执意要嫁,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同意。开始也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但后来陆姨娘出现后,情况就瞬间变了。”
萧云祁安静的听她诉说。
在这之前,她从未主动提起过关于父母的事情。
“我的四妹妹只比我小几个月。”云初念满眼嘲讽:“也就是说,在我母亲怀有身孕的时候,和她海誓山盟的夫君就爬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我的母亲自小被宠着长大,心高气傲,哪里能忍受这样耻辱?立即就要和离。但我父亲却不同意。也是……忠毅侯府这门姻亲多么显赫,谁愿意轻易放弃呢?他巴巴的将母亲绑在身边不愿放人,却又纵容陆婳在背后不断挑衅母亲,直至她后来生我弟弟时难产而亡。那般鲜活的人就这样香消玉殒,而她深爱的枕边人却连滴眼泪也不曾为她落下。”
萧云祁眸色一闪,眉头轻蹙,直觉告诉他,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云初念没有察觉到他的走神,轻飘飘的问:“你说,婚姻带给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满脸茫然。
萧云祁瞬间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总算明白她的不安源自于哪里了。
云初念闭上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今日,在何府的花园见到何姑娘拉着你说话,我突然就想起了母亲。我……”
她喉头微涩,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握紧萧云祁的手,喟叹一声:“人的一生太长了……”
见她满脸悲观,萧云祁生怕她下一句就说自己不嫁了,急切的打断她:“一辈子太长了,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活在当下,只争朝夕,不负韶华。”
云初念点头:“你说的没错。”
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但她说这些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她直勾勾的看着萧云祁:“我母亲的悲剧不只源自于陆婳从中作梗,更多的是因为我父亲的不作为,他但凡能权衡好妻妾之间的关系,事情或许不至于发展成这样的悲剧收尾。”
萧云祁立即举手保证:“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向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相信你,你现在也不曾让我受过委屈。我知道你不是他,我也相信你不会做出似他合约离谱的事情,但我总是不安。”
,她的眉间染上一抹轻愁,萧云祁心软,正要安慰就听到她说:“所以,我只要你一个承诺,他日,若你有半分对不起我,我要和离,你不能拒绝。”
萧云祁的眉头瞬间拧成一道死结。
还没成亲,她就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他脸色铁青,但面对云初念不安又哀伤的神色,他说不出半点拒绝。好一会儿后才无奈的叹息一声:“好,我答应你。”
她这点担心完全是庸人自扰。
反正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和别的女人有半分瓜葛,答应她,博她开心也无妨。
“嗯!”云初念瞬间绽放笑颜,“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那为了让我安心,你肯定也愿意先签了这个对不对?”
说着,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一页纸递到他面前。
萧云祁被她甜美的笑颜迷的晕乎乎的,也跟着笑得忘乎所以,直到接过她递来的毛笔,看清楚面前的纸上写的是什么后,他脸色大变,从凳子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说了那么多,你就为了让我签这个???”
纸上那明晃晃的‘和离书’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感情刚才说了那么多,全都是为了这张和离书铺路?
云初念笑容不变,手支在桌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点了点和离书,不冷不淡的说:“虽然我相信你和何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但是……以你敏捷的身手,会避不开何姑娘的触碰吗?”
萧云祁百口莫辩。
“你早就算计好了的?”
“嗯哼。”
“刚才那些话也是做戏吗?”
“你说呢?”
“……”
萧云祁顿了顿,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云初念也不逃避,任由他审视。
许久之后,萧云祁身上的暴怒突然消弭,他咬紧牙关恼怒的在和离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尤不甘心的说:“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用到这份和离书的机会。要想和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还没有成亲,就先签了和离书,他也算是古往今来破天荒头一人了。
但是……
虽然她现在伪装的很好,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她的不安不是假的。
她的内心深处惧怕自己走上和母亲同样的道路,所以她才会借题发挥,给自己先找好退路。
萧云祁无奈。
虽然自己被她拿捏了,但是……谁让自己爱她爱到入魔呢?
他认栽了!
他刚上任大理寺时,曾遇到过一案,说城西员外郎家的女儿,出嫁当天大花轿到了家门口,突然变了卦,要死要活的悔婚,两家闹得非常难看,直接上了公堂。
后来才得知,那姑娘自小目睹了身边不少不幸的婚姻,患上了一种名叫‘畏婚’的奇病。
他想,云初念或许和那位姑娘相似。
只是,她将一切藏得很好,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剖白内心后,又故意用这纸和离书来掩饰自己的那些脆弱,不安。
他不仅没有因为她为自己留的‘退路’愤怒难堪,反倒越发的心疼她。
恨不得穿过遥远的时空,去安慰当年刚刚丧母的那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