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再临国子监（1/1）
第二天，安明福照常在张成过来后出了宫，一行人直奔国子监而去。
由于上次慧王带过路，安明福很快就来到了祭酒住的小院门口。
途中非常顺利，没有遇到类似上次的糟心事，只不过门口前来拜访祭酒的人依然很多，他都没法直接进去。
安明福瞧了瞧，人群里有好些个不像读书人的，都提着礼盒翘首以盼，希望能见到祭酒。
张成也看排队的人挺多，便询问道：“公子，要不我去让那童子通传一下？”
“不必，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咱们跟着排队就行。”
安明福不想搞特殊，也不想太张扬，便走到队伍最后一人身后排队。
张成则跟在后面护卫，而安明轩觉得安明福的行为纯属浪费时间，就独自跑到旁边竹林打坐练功，完全没有在意他人的眼光。
“对了，你内功练得怎么样了？”排队确实很闲，安明福就询问张成练习内功的情况。
对于安明福关心自己的事情，张成挺高兴的，他道：“昨晚回去吃完饭，刚开始练就有气感了，这内功端的神妙，我练了一晚上现在都无困意。”
“那就好，不过修炼内功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循渐进。”安明福提醒他道。
“是。”
站在安明福前面的是个年轻书生，他正捧着书若无旁人地读着，“君子居陋室不觉贫，处华屋亦怀天下……”
瞧他衣着与国子监生员的制服不同，锦帽貂裘，应该是出生大户。
年轻书生读书读得入迷，连前面的人走了好几步都没跟上。
安明福伸出手用食指戳了戳他腰子。
猝不及防的年轻书生一惊，立马转身，低头盯着安明福，疑惑地问道：“小兄弟，你这是作甚？”
“该往前走了。”安明福指向前方。
书生再次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脱节十几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方才读书太过入迷，见谅见谅。”
转过身，他不舍地将书放入宽大的衣袖内，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小兄弟，在下观你衣着不俗，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书生见队伍没继续前行，便转过身搭话。
安明福看了他一眼，对方眼神澄澈并无他意，于是面不改色地答道：“在下文安，工部尚书赵家远亲。”
听到是工部尚书赵家远亲，书生并无震惊或谄媚之意，他非常平静的自我介绍，“文安？倒是好名字，在下邱尚文。”
“邱？莫非兄台和邱老先生有渊源？”
邱尚文露出和煦的笑容，他附耳小声说道：“小兄弟聪慧，邱老正是在下祖父。”
“失敬失敬。”安明福拱手。
“害，不必如此。”邱尚文撇过头，摆了摆手，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身份而倨傲。
安明福会意，笑了下，看得出来，邱尚文也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
另外，安明福很好奇邱尚文来这干嘛，怎么还要排队不直接进去。
“敢问邱兄也是来向邱老请教的？”
“是啊，昨日读书遇到一篇文章，有好几处不明其意，家里也没人懂，就只好找老爷子请教来了。”
“邱兄怎不等邱老回去再请教，何需跟我们一起在此排队？”
邱尚文抿着嘴唇，叹了口气，“唉，小兄弟有所不知，以前我们家境贫寒，一家子人都住在城外，后来父亲经商挣钱买宅子了，大伙才搬到城里住。”
“可惜老爷子看不上大宅子，非要在这里盖茅屋，父亲就叮嘱我时常来国子监看望，我也正好向老爷子请教不懂的问题。”
“哦~”上次来的时候，安明福以为邱老是孤家寡人才居住在此，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故事。
“小兄弟家里没有请先生？也是来请教问题的？”
“原先请的先生走了，我听说邱老学识渊博，是咱们大昭最有学识之人，就想请教些问题。”
邱尚文一下来了兴致，心想着小孩子读书能有什么高深的问题，便说道：“在下读书不少，不如你把问题给我说说，我替你解答。”
“也行。”安明福觉得邱尚文是邱老孙子，怎么也有点东西，于是便把自己的问题讲了出来。
“《鉴世》一书有云：‘世有一物，贵者用之逾贵，贫者用之逾贫，是为道德。’此句何意？”
邱尚文仔细听完有些懵，这书他没读过，就算听了安明福说出来，他也只懂得表面意思，不懂深其意。
他尴尬的说道：“额~，抱歉小兄弟，我也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要不你换个问题吧。”
安明福也没嘲笑邱尚文，毕竟他自己一样弄不懂。
他接着问道：“书中有云：‘初见之有色，再见之无色，三见之新色，谓之境。’是何意？”
“嗯？”邱尚文再次发懵，心想着现在的少年人看的书这么深奥难懂吗？
邱尚文没有不懂装懂，直言道：“罢了，你读的《鉴世》太深奥，这些问题还是去问老爷子吧。”
“好。”安明福点头。
伴随着队伍的行进，很快就轮到了邱尚文。
期间，除少数被传话进去的人，不少人并没有得到接见，皆悻悻而返。
邱尚文在院口停下，“小兄弟有拜帖吗？要不随我一同进去。”
“不用，邱兄你先请。”安明福客气道，心里赞叹邱尚文这人挺不错的，有君子之风。
门口的书童见是邱尚文，与之互相点头见礼，都没通传便放他进去了。
看着邱尚文走进茅屋，安明福将金牌递给书童，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
书童仔细翻看金牌，看到“如朕亲临”几个字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而安明福的手势让他醒悟，当即吓得一哆嗦，金牌都差点掉地上。
“敢问是哪位贵人？”书童上前小声的询问。
“等邱尚文出来后，你再进去通传，六皇子安明福求见。”
安明福可不想书童立马进去通传，让邱尚文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毕竟对方向他坦诚相告，他却隐瞒了真实姓名，再见面就很尴尬。
邱尚文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书童攥着手中的金牌，小跑着进茅屋通传。
这让邱尚文察觉到一丝异样，却也没多在意。
“小兄弟，方才我问了祖父，他说《鉴世》可是朝廷禁书，你往后在外可莫要告诉他人此事。”邱尚文来到安明福面前，好心的提醒道。
“哦？多谢邱兄提醒。”安明福也没想到《鉴世》是本禁书，难怪家学渊源邱尚文没读过。
这时，茅屋走出两人，一人是方才的书童，另一个则是位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身姿挺拔的老者。
他身着灰白长衣，外披大袄，手中抱着暖炉，在书童的搀扶下向安明福缓缓走来。
安明福哪里好意思让老人家来迎接自己，带着张成就快步上前。
邱尚文见安明福忽然快步进院，回身一看，发现祖父居然出来迎接。
他心底十分震惊，从没见过有谁能让祖父出门相迎的，哪怕慧王来都没有这待遇，“这小兄弟是什么人？”
“老朽邱通明，见过六殿下。”邱老双手捧着金牌，向安明福行礼。
“见过邱老先生，老先生无需多礼。”回礼后，安明福将金牌收回放入怀中。
两人对话比较小声，外面的人并未听到，但不妨碍他们猜测安明福的身份。
“冬日严寒，殿下请随老朽进屋。”
邱老领着安明福走进茅屋，张成守在门口护卫安全。
走进屋内，莫名的让人心神安定，然而安明福观察了一番，屋内并无熏香，除了简单的家具外，只有中间一盆燃烧的炭火。
两人来到安置在屋子左边的榻边，邱老邀请安明福上榻坐。
脱下鞋子，上榻的两人相对而坐，安明福这才有机会好生打量邱老。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皱纹，深邃的眼睛中透出无尽的智慧，身上的浩然正气更是令人见之自惭形秽。
一如安明福打量邱老，邱老也打量着安明福，“六殿下果然如晋洪所言，内蕴钟灵之气，外显出尘之风，生在皇室，殊为不易。”
安明福赫赫笑着，“老先生谬赞。”
书童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中间的小桌上，邱老举杯轻轻吹了下，喝了一小口。
“方才文儿所说外面有一读《鉴世》的少年，想必便是殿下吧。”
“没错。”安明福在怀里摸索一把，拿出本蓝色封面的《鉴世》摆在桌上。
“此书作者讲述了诸多道理，颇为深奥，我不知其意，请老先生替我解惑。”
邱老笑道：“《鉴世》本不是殿下这个年龄看的，书中内容直指人心却多有失偏颇之处，不利教化万民，是以被列入禁书。”
“原来如此。”安明福回想书中内容，确实有不少扰乱民心之嫌的语句。
比如其中一句，“天不生贵胄，万民皆可为王。”，这一句就类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有将统治阶级的威严淡化，还有煽动百姓造反之意。
而“万物本无主，逆道者富，顺道者贫。”，“法不容情，可容权。”等语句，初读很有道理，然而细思便觉有些离经叛道。
“既然殿下已经读了，那有哪些疑问便与老朽说说吧。”邱老端坐，耐心的等待安明福的提问。
“请老先生赐教，‘世有一物，贵者用之逾贵，贫者用之逾贫，是为道德。’这一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