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红卫衣小熊（1/1）
楼道拐角处的一个身影晃了晃，然后走了出来。
黑发少年手上正提东西，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怀昱。
“你怎么发现我的？”
“听到的。”
怀昱在破旧的楼梯上方侍立，眸中含笑，虽然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服饰，但气质华贵，让人觉得他不该出现在这老旧破败的地方，而是应该处于宫殿寰宇之中，承享富贵荣华。
手里的小熊玩偶穿着红色的卫衣，像个小宝宝似的依偎着怀昱的手臂。
他没再出声，而是眼神温和的看向沈不秋，等待他上楼进屋。
沈不秋看这样的怀昱，竟有种想冲上去拥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的冲动。
他眸色微闪，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想法，但耳尖却已悄悄泛红。
沈不秋跟着怀昱进了门，看着怀昱赤足踩在地上的脚背时，沈不秋忍不住皱眉。
“沈不秋……”
“给你的……”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怀昱浅笑了下后缄默不言，用眼神示意沈不秋先讲。
沈不秋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怀昱。
“不知道你穿多大的鞋，就去超市给你买了双均码的拖鞋，你先将就着穿，我……等会带你去买别的。”
怀昱将袋子接过来，但并没有向里面看。
“谢谢。”
见怀昱没有现在就穿的意思，沈不秋伸手将袋子里的拖鞋拿了出来，放在了怀昱脚边，自己则蹲在地上，仰头看怀昱的脸色镇定无比，但红透的耳尖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以前做太子时为他穿靴脱靴的人比比皆是，怀昱倒没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什么不妥。
“小猫，穿鞋。”
一声小猫将前世和这世分割开来。
看着蹲在地上向上仰视自己的少年，怀昱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他和沈不秋，只不过是他仰视对方，对方低头看他，如今倒是对调了过来。
虽然如今屈居人下叫房主人为自己穿鞋属实无礼，但享受了猫主子生活的怀昱对沈不秋的服侍已经完全适应，一时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顺从着沈不秋的动作抬脚穿上了拖鞋，姿态娴雅不徐不慢。
这拖鞋和沈不秋的那双一个款式，只是沈不秋的是深蓝色，而给他买的这双是淡黄色。
蹲下的黑发少年站了起来，站立时身高与怀昱相仿。
第一次用这个视角看沈不秋，怀昱感到有些稀奇。
他唇角微弯，坦坦荡荡与少年对视。
“怀昱是我的姓名，你可唤我怀昱。”
他是储君，是未来天子，及冠不取字，“怀昱”二字只有皇帝皇后和国师能称呼，其他人皆尊称殿下，如今能让沈不秋唤他姓名，一是他如今不是太子，不必尊礼，二是他自己愿意，愿意沈不秋唤他姓名。
“怀昱……”
沈不秋轻轻念了一下这个名字。
怀这个姓很少见，几乎有名的怀姓人只存在于历史上的燕国，因是燕国国姓，一般人很少姓这个。
明明不知道第二个字是哪个昱，但当听到这个名字时，沈不秋下意识想到的是日立昱。
不是温润如玉的玉，而是明亮日光的昱。
沈不秋自己都有些微微诧异。
怀昱？他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一时间空气静默，四周落针可闻。
“你……是妖吗？”
怀昱思忖片刻，很认真的回复：“或许，尚且算是个人。”
如今是个什么物种，他自己也不明白。
沈不秋闷闷回了声嗯。
预料中变人的小猫没有他想象里的慌张失措，而是温和坦荡，仿佛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
“前世是人，此生不知为何成了猫。”
怀昱努力学着现代人的腔调和语序说话，声线华丽清贵，语速不急不慢，娓娓道来时对听的人来说是一种享受。
“如果依照你们的说法，我应当算是一个古人。不知已死之魂为何带着前尘记忆来了这个时代，你见我第一面那天，就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猫，但我或许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人。”
怀昱将颈间的红绳攥起，示意沈不秋看上面的铃铛和铜钱。
他用两指摩挲着那个空心铃铛，“大抵是因为这个。”
沈不秋看着纤长的手指在破旧的铃铛上游移，因短袖是圆领，怀昱那截白皙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让沈不秋慌不迭的移开眼。
脑海里想的不是为什么铃铛会让怀昱变成人，而是想着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光明磊落，历经奇遇依旧冷静自持的人。
还这么好看……
怀昱身上带着的贵气和优雅让他凭直觉就相信了对方是古时候穿来的人，而不是会幻形的猫妖。
他的话让人莫名信服。
怀昱……
到底在哪听这个名字呢……
沈不秋想到什么突然抬头去看眼前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怀昱惊了一刹。
“你是燕朝太子？”沈不秋声音暗哑。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浅带着温柔笑意的肯定回答。
在得知对方知道他的存在，怀昱下意识又换了自称。
“你知道孤？”
沈不秋看着面前仅仅穿着短袖，披散着头发都难掩贵气的怀昱，竟觉得对方光是站在他的房间里都是纡尊降贵。
义务教育的历史书上曾有记载，燕朝天历年间有过一位英年早逝的太子，太子体恤百姓、爱民如子，在位期间曾多次亲自赈灾济民，在民间建学堂，派兵剿匪，扶贫济困，是个仁和的太子。
可惜史传他年仅二十三岁就重症不治于寝宫薨逝，谥号昭懿，史称昭懿太子。
沈不秋还记得当时给他上燕朝历史的历史老师唏嘘，说如果昭懿太子不死，燕朝说不定还能多延续百年光景。
毕竟后来即位登上大统的燕愍帝不理朝政，内有外戚宦官夺权，外有蛮族环伺，上位不满十年燕朝就因虚不受敌被蛮族的铁骑踏破城门，从此这个延续将近三百年的王朝就此灭亡。
虽说积贫积弱重文轻武的燕朝，它走向灭亡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但昭懿太子若能顺利登基，说不定真能救燕朝于水火，不至于短短十年就落得个外族入侵将末代皇帝斩于刀下的潦草下场。
后世之人对惊鸿绝艳亲民爱民的昭懿太子感到颇为惋惜，因而每当有老师涉及到燕国历史的时候总会提起他，唏嘘他的英年早逝。
但由于老师几乎都是以昭懿太子这一称号代指，因此沈不秋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怀昱是昭懿太子的名字。
如今这个活在历史书上，常常挂在历史老师嘴边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温柔谦和，光明磊落。
昱之一字，当真适合他。
沈不秋垂下了眼眸，双拳缩紧，明明房间里充斥着他和小猫近三个月的相处痕迹，小猫还站在他面前，但他总觉得二人相隔甚远。
沈不秋原本燥热荒唐的思绪被一盆冷水浇灭，让他心里刺骨的冷。
自卑和悲恸席卷了他的身体，让他有些颤抖起来。
感受到身前少年愈发阴沉悲观的情绪，怀昱眸光微闪。
他握住对方垂在身侧捏的紧紧的手，用手指轻柔拨开，然后拉起那只有些粗粝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像做猫时那样在沈不秋的手心蹭了蹭。
看着对方原本阴沉的脸色变成怔愣，怀昱温声开口：“或许你曾在何处听过孤的名讳，但莫要惧怕，孤不是野鬼孤魂，抑或是吃人的妖怪，承蒙救命之恩，就当孤还是你的小猫，可好？”
怀昱做猫的习性还未完全更改，蹭沈不秋手心的动作更是熟稔。柔顺的长发落了几缕在他的手腕上，本是微凉的发丝却让沈不秋燥热起来。
少年红色未消的耳尖此时更是红得滴血。
怀昱笑眼微弯，鼻侧那颗小痣更是出色，透过那痣看向他的眼睛，就会让人深陷进他眸中的深水里，忍不住沉溺。
华丽的声线温和又清贵，明明是请求的话，但却像是拿着糖哄小孩一样，但这话语却比那糖管用千百倍。
沈不秋有些怔痴回道：“……好。”
可掌心中脱离的温润让他后悔那么快就应答了对方，没能让对方在他的掌心多留一会，再多留一会。
但脸上的蒸腾的热气让他无法忽视，沈不秋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异样，只得努力让自己保持平时冷漠的表情，转身不再处在对方方寸之内。
他怕，怕自己会忍不住祈求对方再触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