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朵小雏菊（1/1）

上了高中，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炼狱。饮璃不出意外地被分入了“零班”，但是我却只分在了普通班。我自知我们的学习差距越来越大了，但是我又不甘心于让自己几年来的梦想被学校的分班埋没。每年都会分一次班，我想，只要我努力学习，一定可以争取和她并肩而立。

现实却很打脸。零班的学生，每天课间也都在埋头苦学，而普通班学生，下课了就是追追打打，一片学习的净土都没法找到。我仿佛陷入了恶性循环，我越是想认真学习，周围越是吵闹，来找我聊天玩耍的人越多。渐渐地，几次月考下来，经常在年级前10名看到饮璃的名字，但是我却渐渐地150……200……250……

每周只有小半天的时间是自由的，而这小半天也都被我的一群狐朋狗友占据了。因为怕打扰饮璃，喜欢她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对谁说。这帮朋友们，一个个才上高一就开始谈恋爱，都是以前就有好感的同学或者是喜欢看打球的小迷妹。

“晏栩，你看你每次打球，都那么多小迷妹，我看那天给你送柠檬水的那个女生就很不错，瘦瘦高高的，人也长得很甜美。快说，你喜不喜欢她！”江楷杰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

“没有。”我淡淡地回答。如果不是怕影响饮璃高考，我早就向她表白了。

“我跟你讲，我每天晚上跟我女朋友在操场约会，她的手可好拉了。你这臭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装矜持。”江楷杰又开始炫耀起来。

“不是装矜持，我只是没碰到喜欢的而已。你老在操场逛，不知道老班会去那边抓人吗？小心被抓现行！”说完我赶紧去拿我的自行车，省得他总是多管闲事。

回去的路上，我开始纠结。我跟饮璃可以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永远是那么轻易地就考高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名校。而我，却像在泥地里挣扎的一只鱼，再怎么跳跃，也没办法离开。

顶峰相见仿佛越来越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晚上我梦见，我和饮璃上了同一所大学，我们在大学里恋爱，我们牵手散步，我们在幽暗的路灯下接吻，我们大学毕业之后马上就结婚了，她为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醒来之后，我还沉浸在这个梦里，越是美好的梦，映衬出现实的破碎。天花板上有一道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的阳光，但是我的房间还是那么暗，我闭上眼睛，用手臂盖住自己的脸，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饮璃，做我女朋友吧？”

“饮璃，做我女朋友吧！”

“饮璃，做我女朋友吧。”

我一遍遍练习着我梦里的对话，想藏进梦里不出来。

兴许是上天看我太可怜了，到了学校之后，老师向我们安排月考座位安排。我意外的发现，我和饮璃在同一个考场，甚至我们在同一排！我开始紧张起来，一时分不清是因为考试还是因为饮璃。

过了一周，月考开始了。早上我特意刮了刮冒头的胡须，往头上喷了喷定型水，挑了件看起来随意又能体现身材优势的外套。我叔叔看见我今天这样，不解地问我，“今天你要表演节目吗？”

我一时语塞，赶忙拿起书包，飞也似的跨上单车逃走了。

到了考场，还没有来几个人，但饮璃早已端坐在自己位子上了。我坐下，开始想跟她打个招呼，再找个什么话题聊聊。可是越是拼命想，越是挤不出一句话。我这么紧张，饮璃反而像个没事人，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来回翻着笔记本在加深记忆。

算了，我想，她身边的同学都那么优秀，也许她都不记得我是谁了。与我聊天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她的生活本来平平静静，顺理成章地考高分、进入名校，我根本不应该去打扰她。我躁动的心，一下像掉进了冰窖，它还会跳动，但是已经不热了。

两天的考试下来，她的头一直转向另一边。她认真的背影，还是和小学四年级在草坪上背书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可是又像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回不去了。整整两天的考试，我们愣是没有说一句话，仿佛连以前真实存在的互动，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这段暗恋的终点在哪里？”我不禁这样问自己。但是再怎么问，也没有答案。明天是晴天，我就继续喜欢她，明天是雨天，我就停止，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第二天，早上起床还是晴空万里，到下午就开始下大雨，一如摇摆不定的我。

“为什么要喜欢饮璃？”上一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下一个问题就来了。 是啊，具体喜欢什么我也已经说不上来，可我能坚持学习的动力都是她，我梦里想一起生活的也是她。她走得太快，我们相隔太远，以至于我快看不见她的光了。

一连几天，我如堕迷雾森林，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我跟着远处一缕微弱的光走，但是路却是这么泥泞，想要回头也已无可能。

转移注意力吧，没办法了，暗恋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月考结束后，大家又开始了压力释放期。每天下午下课后，我们都会去打40分钟篮球。给我送饮料的女同学，比我们到的都准时。她每次都是送完，然后就跑到场边加油。因为我之前一心只有饮璃，此时注意到她，看她害羞地跑开，背影很像饮璃，但是多了一份无所畏惧，少了一份怯生生。

比赛结束，我坐在场边休息。女生又过来了，给我递上了一瓶水，我向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谢谢”。旁边的球友开始起哄，“哇哦~晏栩，郑清还没有男朋友，你接了水就要对她负责！”他们说完，旁边几个围观的女生也开始附和。郑清则在一旁，迅速地拿起旁边的空瓶朝他们砸去，脸上还扬着一丝红晕。

水在我手里还没拧开，我又放下。拾起校服，起身往教室走去。郑清小跑着跟在我后面。

“晏栩！”

我站定了，但是没有回头。

她走到我面前，认真地说，“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迟疑了一下，就像我会从饮璃那里得到的答案一样，“你想多了。”

“为什么？”她依依不舍。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现在并没有在一起不是吗？你如果已经被拒绝了，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你可以把你的眼神分一点给别人吗？”

眼看着来往的人纷纷往我们看，郑清的眼睛里开始泛起泪花。但是她还是坚定地站在我面前，丝毫不想放我走。

女孩子的眼泪我是最招架不住的。“我试试看吧。”不知怎的，这句话从我嘴里蹦了出来。

从那天起，郑清每天都在我上学必经的路上等我。我骑车去的时候，她会把我拦下，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我的后座上，小心地抓住我的衣服。我走路去的时候，她就走在我旁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如果路上人多，她就偷偷靠我很近，然后抓住我的手臂。我还是本能地把手移开，或者快走两步保持一些距离。我怕万一让饮璃看到，就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郑清仿佛是永远不知疲倦，走在我身边能够一直讲个不停。她是我的女朋友了吗？或许我应该试着接受她，而不是坚持走一条不知终点的路。

晚上我梦见了饮璃，她还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向我招招手，我走近，看见她眼里闪烁着光芒，但是却没有我的影子，我对她说：“饮璃，你喜欢过我吗？”

她礼貌性地往后退了一步，“再见！”然后她带着灿烂的笑容往森林深处跑去。

我跟在她后面，可是已经看不见她的踪影。正当我四处张望六神无主的时候，饮璃又突然从旁边的树后面跳出来，给了我一朵小雏菊，然后对我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醒来，我马上打开电脑查小雏菊的花语。

藏在心底的爱。

此刻，我明白，我只喜欢饮璃一个人，我也没有办法接受她之外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