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紫烟紫汐（1/1）

自从一起干了坏事,紫苏总是对酒酒格外亲近一些,往返浮云居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每都带着酒酒一起.

"紫苏,再不收拾东西就迟了."最大的紫姝眼见着紫苏浮云居和药田两点一线的来回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才不去人界,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

"去年你才突破了金仙……"

"我们都去人界的……"

所有的劝诫都抛之脑后,紫苏只闷头给自己负责的无忧草松土.

他们说的都对,又都不对,她的心里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似的,明明知道去人界只族长为小辈们准备的最好的,最后的一条路,为了他们,四位长老已经带着先锋在人界准备了半年,十一位长老会陪着年轻的一代们一起上路,确保这一路上安全无虞.

她也相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兵行险着.

他们虽然一直在族内不曾外出,外面的风风雨雨却一点一点的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落月被带到了人间,封在帝都最高的山峰上,天音每日都在落月里来回寻觅一些烧毁的旧物.

妖魔两界的碎片已经完全融合到了冥界里,漠潇把带来的落月封在了三界交界处,在那之上,五十六位大能已经提前赶到,流水一样的灵石之类的源源不断的被运送到位.

花族圣地刹那芳华,死气弥漫,但是人间浊气过多,根本无法承载精灵一样的纯净花族儿女,和他们相比,自己又何其有幸.

可是，自己马上就要没有族长了，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无条件爱着自己的人，虽然她最爱的永远不是自己，但是已经足够了，一遍遍的安慰着自己，但是视线还是渐渐模糊了起来。

浮云居，

紫汐睡在花树上，巨大的蓝芙蓉叶盖在脸上。

紫烟坐在树下，坐了很久很久，手里的捂的发热的玉瓶，面前的案几上，温着一壶蜜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烟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了壶盖，玉瓶里的透明不知名的液体混入蜜水里。倒出了一小杯的蜜水，闻了闻，还是香甜可口的。

“族长，这是补身体的灵液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也不知道来了多久的酒酒打断了紫烟的动作。

“是酒酒啊，不是哦，这个是治病的，喝了就不痛了。”

“师父说，活着，总是有艰难困苦的，只有死了，才是解脱。”酒酒很清楚那个是什么，“你要给他吃吗?你要杀了她?”

“是啊.我很坏是吧.”

在一个不熟悉的小辈面前,也有可能是因为,三天后自己就要死了.无所顾忌了.

“她不是你的妹妹吗?”

“是啊.”

“她是族长亲妹,大长老亲孙,即便没有你,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紫烟怎么想的，谁都知道，但是如果紫汐就这么死去，会伤心的还是紫烟。

“爷爷不会留下这个生命中最大的污点存在的.”紫烟用手帕细心的一点一点的擦拭溅出来的茶水,陷入了回忆里，“他从来都是家族至上,何曾对小汐有一点点的慈爱悯恤.”

“她还这样小,这么软,我们都很喜欢和她玩的,也给大长老一个弥补的机会吧.”

这就是紫汐啊,梦里那个小小的,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天书区区半页纸，草草的记录着她幸运又不幸的一生。

“她不会长大了.”

紫烟拍了拍皱眉的紫汐,哄着她继续睡一会.

“因为魂火吗?”

“是啊.”

这在紫族甚至六界中都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传闻紫烟,出生时天降祥瑞,产房无形的火焰冲天而起,天下第一鼎都颤了一下,及至三岁,测出极品灵根,更是当场越过上一辈,钦点为少族长,一时间风光无两.

但是,在七纪元的最后,在成年礼的前夜,老天爷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当年紫母生的,是一对姐妹,双生不详,克死生母.仅仅是一句话就定了紫汐的未来.

长老们集体决定，抽出小的那一个的三魂七魄,用紫家秘术幽困其中,炼出了不世奇火,名魂火,一朝制成,堪比异火榜前三.

紫父拼死抢下紫汐的肉身,杀出了紫族,不知怎么得,竟一路逃到了御天宫,侥幸逃得生天,紫父伤势过重,撒手人寰,几个老怪物权当养了个宠物,就这么活了下来.养着养着,居然养出了一点灵光,御天宫的几个,都是世出的天纵奇才,看着膝下唯一的一个幺儿,整日痴痴傻傻,在成年礼前夜逆着找到了紫家.

“族长恨他们吗?”

恨吗?恨谁呢?

母亲痛了三天三夜,一身的仙泽散尽，只来得及留下了名字.听同族的叔叔说起过,母亲在最后,仍是牵挂了自己和妹妹。

父亲不要命的三千里逃亡,法力耗尽,浑身浴血倒在了御天宫的属地,幸得月锦瑟垂怜,收容了妹妹,才放心的松手,含笑九泉.

大长老,至亲爷爷,为了能让紫族更上一层楼,数位长老们,不眠不休整整炼了三年,,方能奠定魂火的地位,更是在成年礼前,自己重伤之后,打开圣地,耗费半身修为,稳住自己的境界,自己才能活下来，养育之恩大于天，何况是享受了这好处的自己。

御天宫的几位前辈,一个空空如也的躯壳却长出了自己的心智,可以想见他们是废了多少心血,毁了魂火也只是为了救紫汐.于小妹而言不亚于生身父母，长姐如母，自该由自己顶了这恩。

还是恨被魂火折磨了十几万年的紫汐呢，魂火熄灭了，但终归还是作为魂火的燃料，损耗了不少元神，从此只能保持着三四岁的模样。

“我这一生,都是被推着走的.”紫烟想了又想,她谁也不怨,只是有时候,她也有些羡慕紫汐的痴哑,饿了吃，困了睡，天塌了也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一次是我们自己完善了阵法."

自己选的路,却不能让紫汐跟着一起受苦.

“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爷爷顾不上她的.”

没有人能像自己那样事无巨细的看顾着紫汐，而紫汐，是毫无自理能力的，甚至于，天塌的时候，没有人带着她一起逃，都有可能死去。

族人们嘴上不说,明里暗里看不惯紫汐的大有人在,往日是有自己压着加上明里暗里的关照日后呢，与其受他们的凌辱,不如亲手杀了她，至少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不能托付给月前辈吗?”

月前辈吗?四万年落月被烧,御天活下来的数月前辈最是伤心, 缠绵病榻多年，上次送药的时候仍不见好转，已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自顾不暇,怎么能照顾好年幼无知,没有希望的紫汐.

“让她继续活着吧.”小心翼翼的摸着紫汐鹅黄的裙子,“师傅说了,黑夜漫长而寒冷,无数的鬼蜮潜伏其中,潮涨潮汐,人生无常,但是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终有一日能等来你想要的,让他替你看看你还没有看完的故事的结局吧.”

“师傅还说,双生的都是有感应的,你没见过吗？”

见过,怎么没见过。

成年礼前,深入骨髓的灼烧感无时无刻不伴随着自己,年少无知的自己还问过爷爷,爷爷只说自己修为不够,镇不住魂火反噬而已.

心有灵犀的话,自己也许有可能感应到日后的六界.

如果天道尚存,请怜悯我的妹妹,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无病无灾，平平安安，顺风顺水，努力加餐饭。

“族长,吃颗糖吧.”酒酒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拿出来两颗糖丸,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塞给了紫烟,“可甜了,族长尝尝吧.”

“好.”

糖是甜的，心涩的快要流出血来，三天后，就快来了啊。

“看到你,我好开心啊.”酒酒捏紧了荷包,直到紫烟吞下糖,才笑了起来,”真的,好希望过了三天后我还能在看见你.”

“傻子啊,”

“族长，要乖乖的，等我们带你回家哦！”酒酒握着紫烟的手，一遍遍摩挲，抬头小声的嘱托着，“我们都会去的，你一定要等我们啊！”

点着胃部，吃了溯光做成的糖,就算紫烟魂飞魄散,也能收集起来,送入轮回.

“我也会去的。”还在空中的紫苏就听见了最后一句，从空中跳入紫烟的怀里。

紫烟张开手，稳稳的接住紫苏，就像接住了曾经的，成年礼上一夜长大的自己。

"族长,我不想去人间."紫苏搂着紫烟的脖子，趴在耳边，小声嘀咕，“你放心，有我们呢。”

"仙界很危险的,小苏苏知道吗?"紫烟轻声细语的哄着，拍了拍紫苏的背。

"我知道的."紫苏扒着紫烟的手,慢慢的低下了头,"我什么都知道的,我只想留在这里,我会很乖的,我只想守着爹,娘,还有姑姑."

"小苏苏,去人界吧,三长老会好好的照顾你的."

"我不,我长大了,我可以一个人好好的,我会搬到浮云居,我会替族长照顾好小姑姑的."

所以，请你不要担心。

如果你要飞，就自由的飞吧，地上束缚你的东西，都由我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