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秘狼印(上)(1/1)
牛角台村一带的村庄大都隐没在高山密林之中,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这里人烟还稀少。有一段时间村里闹狼,发生过家畜家禽被咬死咬伤的恶性事件。那段日子我们都不敢出门,天天挤在郑大娘家玩。
生产队长孙建祥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如果任意由狼群肆虐下去,村里的猪羊鸡鸭都得绝种,老少爷们的小命也危险,他动员民兵组织起一支十多人的护村队。护村队不必参加集体劳动,白天睡觉晚上巡逻。也没什么先进武器,只有两杆猎枪和一些木棒、镐头、铁锹之类。护村队巡逻,听到谁家猪羊鸡鸭叫唤,立刻举着松明子高声呐喊着冲过去,仗着人多势众把狼赶跑,就算达到了护村目的。
这年腊月底,牛角台村连续三个晚上有猪羊鸡鸭被狼咬死或叼走。眼看要过年了,出了这种事情,都人心惶惶起来,连置买年货的集日和庙会也不敢去了。有人埋怨护村队,说他们白吃饭不干活儿,连猪羊鸡鸭都守护不住,要你们干什么?应该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其实,孙建祥和护村队比谁都着急。过去晚上听见谁家猪羊鸡鸭叫唤,护村队赶过去都能见到狼,即便不能把狼打死,起码也可以吓跑它。可这几次不行了,尽管护村队以最快速度冲过去,但总是见不到狼的踪影。但当护村队撤离后,猪羊鸡鸭又惨叫起来。听见叫声,护村队又折返回来,奇怪的是仍然见不到狼的影子。大半夜的,如此这般折腾几回,虽然民兵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也有点吃不消,一个个累的精疲力尽呼哧带喘。民兵们觉得奇怪,难道我们遇上了狼精?
村里有个爱讲鬼怪故事的看羊老头儿叫杨老歪,他说过山里有狼精。至于狼精长什么模样,他也没有见过,只是说这种东西已经得道成仙,来无踪去无影,凡夫俗子是见不到它们真面目的。
提起狼精,有的小伙子害了怕,要求退出护村队。孙建祥是村干部,不信这个邪也不能信这个邪,就批评这些年轻人,哪里有什么狼精?那是杨老外吓唬你们呢,你们也就信了?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天天装神弄鬼胡说八道,简直就是破坏社会安定。退一万步讲,即便真有狼精,我们也不怕,非捉它一只瞧瞧!他这是给大家壮胆儿,真要把护村队的民兵都吓傻了,村里的局面就更无法收拾了。
我对这件事情也很关注。冬天,小伙伴们喜欢在月光下玩捉迷藏。因为闹狼,连续好几个晚上不敢玩了。我晚上躺在炕上一直在琢磨:这只狼为什么没有踪影呢?它怎么跑得那么快呢?这天是个周日,天刚蒙蒙亮,爸爸带着我回老家看望生病的爷爷。走到村头时,我无意之间看到地上有一趟奇怪的脚印,前小后大,很像是小脚老太太踩过的。我记得昨天晚上护村队曾在这条路上巡逻过,如果这趟脚印是在巡逻之前留下的,应该早就被淹没了,护村队十多个人呢,一人踩一脚,这趟女人脚印还能留得下吗?现在脚印如此清晰,显然是护村队巡逻以后留下的。然而那么晚了,村里还有哪位老太太出来呢?她出来要干什么呢?难道是逛街来了?我出于好奇,循着女人的脚印往前走,想看看脚印最终消失在谁家。不料脚印走来走去,竟然走到了村子外头去了,而且还延续到村后的大山里面。这就怪了,大山里面是原始森林,狼就是从这里出来的。这些日子,村民们大白天进去干活儿,还得成群结队拿着家伙什儿才行。这个小脚老太太只身进去还不够狼的一碟小菜呢!想到这里,我立刻返回村里告诉孙建祥,让他挨门逐户询问谁家的老人昨天晚上出门了?
从老家回来,我问孙建祥情况怎么样?他说问来问去,所有的人家都说快过年了,又正在闹狼,谁家老人还敢半夜出门?而且还是村后的大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孙建祥一再问我,你真的见到一行小脚女人的脚印吗?他对我一个小孩子的话不太相信。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那绝对是小脚女人的脚印,我岁数虽然小,眼力可不差。这时,我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等着瞧吧,这个脚印还会出现的。
排除了本村老人出门的可能性,这行脚印到底是什么人的呢?我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当天晚上人们睡下后,村东头王木匠家的猪突然又像挨了刀似地嚎叫起来。这一来,整个牛角台村又不安生了,村民们都爬起来,围着被子坐在炕上发愣,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家。孙建祥带着护村队火速赶往现场,谁知又和前几次一模一样,光看见王木匠家那头二百多斤重的大肥猪被咬的遍体鳞伤,可还是没有看见狼的影子。更让孙建祥惊讶不已的是,第二天早上,他到村口拾粪时也看见了那趟小脚女人的脚印,印痕非常清晰,而且又是通往村后的大山里。这下他不怀疑我了,也顾不得拾粪了,两个大大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瞅着这趟脚印,大脑在飞速地转动着。转着转着,孙建祥心里突然一动:这趟脚印会不会与狼有关呢?转而又否定了自己:小脚女人是人,狼是动物,两者怎么能联系在一起呢?风马牛不相及嘛!
我听说孙建祥也发现了女人脚印,找到他谈了自己的看法,说不定这只狼与小脚女人真有某种关系。这回孙建祥不敢小瞧我了,说,我也这么考虑过,可这两者实在找不到共同点,哪怕一丁丁点。
孙建祥是个好生产队长,就是有点太固执,瞧不起比他岁数小的人,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他总说吃的盐粒子比我吃的米粒子都多,他都想不明白的事我怎么能想明白?其实,小孩子的想法天真是天真,但有时候真管用。
闹狼的事情已经把牛角台村的乡亲们搞得焦头烂额,现在又出来个小脚女人的脚印,村民们就更不敢赶集上庙置办年货了,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日子。惶恐之中自然不忘大骂孙建祥和护村队是一群笨蛋,吃饭行干活儿不行。
孙建祥为此事着急上火牙也发了炎,疼的直吸溜嘴。因为闹狼,他已经挨过上级领导好几次批评:乡亲们要是过不好这个年,你这生产队长趁早别当了。其实,当不当生产队长无所谓,孙建祥是咽不下这口气:自己一个大活人,愣让一条狼给耍了个晕头涨脑,太窝囊太丢人,太不拿生产队长当干部了!
这天中午,孙建祥正在家里抽闷烟,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他,大兄弟在家吗?
孙建祥出门一看,是村北的周二嫂。孙建祥对这个周二嫂没有好感,她过去当过巫婆跳过大神。孙建祥说她是假装疯魔愚弄老百姓,在大会上批评过她。这次见她来,心里起烦,皱了皱眉头问,你找我有事吗?
周二嫂神秘兮兮地说,是有点事。
什么事?快说。孙建祥头也不抬。
周二嫂说,我想帮大兄弟一个忙。
孙建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你能帮我什么忙?不给我添乱就算烧高香了。
周二嫂上前一步,悄悄地对孙建祥说,大兄弟,你不是想看到那条咬死猪的狼吗?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小脚女人的脚印吗?我都可以告诉你。
孙建祥闻听抬起头,盯着周二嫂看了半晌,突然把眼一瞪说,你告诉我?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能知道?我看你就像一条狼!
周二嫂不高兴地说,我好意帮你,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呢?
孙建祥说,哼哼,你不是又要装神弄鬼吧?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要再搞封建迷信,我就让护村队把你押到县里坐大狱去!
周二嫂听了把嘴一撇说,我告诉你,爱信不信。那小脚女人的脚印就是狼留下的!说着返身就走。
孙建祥听了一愣,连忙对周二嫂说,站住,你把话说清楚。狼是动物,怎么能留下人的脚印?看看,说着说着你又装神...... 孙建祥刚要再批评周二嫂,忽然想到自己刚才不是也这样考虑过吗?谷老师的儿子谷国青也这样说,莫非狼和小脚女人脚印真有某种联系不成?想到这里,孙建祥的态度和缓了许多,把周二嫂让到屋里问,二嫂刚才说小脚女人的脚印是狼留下的,有什么证据呢?
周二嫂对孙建祥态度的转变不摸底,怕他套自己的话,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孙建祥说,好,我不批评你搞封建迷信了,你就大胆说吧。
周二嫂仍然吞吞吐吐地说,我也只是怀疑,不知道对不对。说错了大兄弟可别挑我的毛病呀!
孙建祥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不挑你的毛病,快说!
周二嫂说,护村队打狼时,那只狼就在你们身边站着哩!
孙建祥一听笑了起来,二嫂啊二嫂,我看你是越说越不着调。我们打的就是狼,你说狼就在我们身边站着,我们怎么看不见?
周二嫂说,那条狼穿着女人的衣服,混在人群里也和大家一起喊打狼,你们又怎么能看见它?
嗯!听了周二嫂这番话,孙建祥又有些生气,说,我听说有贼喊捉贼的,还没有听说狼喊打狼的。再说,狼怎么能穿女人的衣服?谁家女人的衣服能送给狼穿呢?他顿了顿又说,狼穿什么人的衣服也是狼,它要在我们身边,我们决不能看不出来!
周二嫂摇了摇头说,唉,看来大兄弟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孙建祥说,不是不相信,是因为你的话太离谱了,搁谁都不会相信的。
周二嫂说,大兄弟,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想不透这个道理吗?狼既然能走出人的脚印,说明它的外形已经和人差不多了。既然和人差不多,又怎么不能穿人的衣服?再者说,你们打狼是在夜间,松明子火把也不是特别亮,不可能像白天那样看得清楚仔细,何况狼咬谁家的猪羊鸡鸭,谁家的男女老少都会出来帮着喊打,匆忙之中,你们如何顾得分辨哪个是人,哪个是穿着女人衣服的狼呢?
孙建祥觉得周二嫂这番话也有一定道理,打狼时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混杂在一起,确实不好辨别。但他还是有些不相信狼能变成人,还穿着女人衣服,那不成妖怪了吗?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妖怪?于是,就问周二嫂,这么说,你能够分辨出那条穿着女人衣服的狼了?
周二嫂得意地说,那是当然......
周二嫂话音未落,孙建祥马上接过她的话头说,那好,再打狼时你也去,当场把穿女人衣服的狼指认出来,好让我们打死它为民除害。
孙建祥如此一说,把周二嫂吓了一大跳,她有点后悔来找孙建祥了,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别.....别,我.....我晚上可.....可不敢出.....出门。
孙建祥把脸一板,吓唬她说,你要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不敢出门?有那么多民兵在场给你壮胆,怕什么?你不敢到场,是不是又故弄玄虚蒙哄我们?要是那样,我把你捉住和狼一块打!
周二嫂一听更害怕了,连忙说,别......别别,我......我去还不.....不行吗!边说边往门外走。走到门外,忽然又回头对孙建祥说,这件事情你不妨问问看羊人周老计,他或许有好办法。
周二嫂这一说,孙建祥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心想对啊,这段时间让这条狼弄得晕头转向,怎么就忘了周老计呢!这人是个看羊的,过得都是“夜生活”,见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和离奇古怪的事情,村里遇到这种事都先问问他。孙建祥想着想着笑了,前几天还说周老计装神弄鬼胡说八道呢,现在竟上门求教,不说是自打嘴巴也算是此一时彼一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