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故人（1/1）

裴如愿一个人坐在树上。

此时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管。

年幼时，她被师父带回门派悉心教导，她曾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将出人头地，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师兄们都能学习文韬武略，可唯独她自己不同，师父只教她武功，却从不教她这些。

裴如愿只能拼了命的向师父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她永远是门派中最要强的，文治武功她都要做到最好。

只是这样，师父的眼中还是看不到她。

于是她策划了武林盟一事。

武林盟乃是江湖各门派自发组织的机构，盟主由各门派的掌门轮流竞选担任，十年一轮换。

上一任的武林盟主乃是金盏门的掌门齐天乐，裴如愿借着他的贪心与嫉妒，让他挑动了一场各门派之间的大战，死伤者不计其数，其中也包括了当时的天下第一燕折枝。

裴如愿的计划本没有他，是他自己跳出来多管闲事，不过他还真是厉害，与江湖众位高手大战三天三夜还没死。

最后齐天乐的阴谋被揭露，燕折枝亲手杀死了他，彻底掀翻了裴如愿的棋局，不过裴如愿这局棋本身也不是为他而下的，燕折枝还做不了她的对手。

这局棋从头到尾，不过是裴如愿与她的师父南乡子的对弈。

南乡子对裴如愿很失望，他没想到自己教养了十余年的弟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野心家。

裴如愿觉得是因为南乡子的不公平，才让她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于是她愤而喊出：“师父爱天下人，独不爱我！”

南乡子废了裴如愿的武功，命她在门派禁地面壁思过。

裴如愿在禁地没待多长时间便创造了独门功法菩萨蛮，成功突破了禁地阵法。

只是她出去的时候，师父已经四处云游了，师兄们并不怪她，也没有阻拦她。

可是裴如愿已经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可去了，她重新踏入江湖，凭借自己的手段拉拢了一些奇人异士，又因为自己的成名绝技惊鸿一剑，自号惊鸿尊主。

裴如愿本以为自己可以志得意满，可以站在顶峰眺望众生，没想到又碰见了燕折枝，她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

其实裴如愿并不讨厌燕折枝。

她站在顶峰太久，只有燕折枝能够与她并肩。

也只有燕折枝，配与她并肩。

不过这个时候，若是燕折枝在，想必会递给她一壶酒。

裴如愿眼前有些恍惚，她好像真的看见燕折枝了。

他还是那么年轻，鲜衣怒马，少年意气游侠。

“一个人发呆？怎么能没有酒呢。”

燕折枝一袭红衣，就站在裴如愿旁边，言笑晏晏的递给她一壶酒。

裴如愿呆呆的接过来，发现不是梦，是真的。

“燕折枝？你还没死呢？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燕折枝霎时收敛了笑意：“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裴如愿发誓，她刚才纯属是条件反射，每次见到燕折枝，她总想挖苦他两句。

看见燕折枝板着张脸，裴如愿总算笑出声来。

“行了，许久不见，你真是一点没变。”

燕折枝脸上重新绽出笑意，他看着裴如愿，有些怅然若失：“这么多年你倒是变化了不少，我都险些认不出来了。”

当年的裴如愿多么骄傲啊，最喜奢华排场，好华服美饰，平等的看不起天底下所有人，也包括他。只在乎自己想要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现在的裴如愿只一身最普通的劲装，是每个江湖客行走江湖都会穿的，脸上不施粉黛，看着一切仿佛都能接纳，再不是以前不好接近的样子了。

“其实也没怎么变，”裴如愿叹了口气，“当初老师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确实是个天生的野心家，有些东西不是变了，只是我学会藏起来了。”

这十年裴如愿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她现在比十年前更危险了，十年磨一剑，出剑必伤人。

燕折枝垂眸轻笑：“十年不见，不说这些了，听说你接办了英雄榜？”

裴如愿挑眉：“消息竟然都传到小重山上了，是你好徒弟传的信？”

“那个臭小子，我本来是想带他去看你的，没想到他竟然遇见你了，怎么样，还可以吧。”

燕折枝十分神气说道。

裴如愿却不愿顺着他的意思夸下去，故意沉思了几秒才说道：“还好吧，我觉得和你一样傻。”

燕折枝无奈笑了起来。

他是接到了应清都传的信才来的。

没有错，应清都真的给燕折枝传信了。

他先是诚实的给燕折枝道歉，说他其实无意中看见了燕折枝曾经画的一幅画，然后说自己好像看见了画上的人，并说明是一位姓裴的前辈。

燕折枝接到信后果然快马加鞭的来了。

“我得跟你说个事。”裴如愿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出来散心，她面容悲戚，看的燕折枝也心里一紧。

“怎么了？”

“咱俩之前埋的那个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

裴如愿解释道：“我前几天想起来十年前在丝竹城把它埋在这儿了，好不容易找着了标记，还没等我挖出来呢东西就不见了。”

“偏偏这个时候出来一个萧尚衣，指着我鼻子骂我不配跟你比，”裴如愿真的要被气笑了，“我不配？如果我不配天底下还有谁配？”

裴如愿以为萧尚衣是燕折枝的毒唯，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萧尚衣就是专门来搞她心态的。

燕折枝安慰她：“算了，如果真被发现也没什么。”

“是啊，没什么。”裴如愿有气无力，“无非是让江湖重新认识一下我嘛，你倒是保存光辉形象了。”

燕折枝摸了摸鼻子：“谁让当初打赌你输了，愿赌服输。十年前你不也没说什么嘛。”

裴如愿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垂杨书院。

因为抓住了萧尚衣这个凶手，六扇门已经开始逐批撤走了，英招也要押送萧尚衣回京，并且把她作为六扇门与天机楼合作新组建的机构演武司第一个明正典刑的犯人。

不过由于周望潮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与萧尚衣有勾结，英招只好无奈作罢。

应清都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与周望潮道别，几个人一同回到客栈，只见客栈大堂正中央坐着两人。

“前辈？”

“师父？”

坐在一桌的两人正是裴如愿和燕折枝。

“你们回来了。”裴如愿招呼他们，“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了，你们叫燕前辈就行。”

三人组不明所以跟着叫了一声。

应清都此时就十分尴尬了，他确实不知道应该称呼裴如愿是前辈还是师娘。

但是燕折枝朝着他微不可见的摇摇头，应清都就知道师父还是不想暴露心思，于是也乖乖叫了一声裴前辈。

裴如愿没发现他们师徒俩之间的交流，旋即跟三人组说道：“咱们在这块停留的时间也不短了，明天便启程去明安府，到时候薛佛面会与我们同行的。”

言罢，裴如愿问燕折枝：“你们师徒俩是怎么个行程？不如在小重山静待佳音，反正英雄会肯定不会少了你的。”

燕折枝点点头，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