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首不离（1/1）
江思璇是被门铃声吵醒的，一时间她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神色朦胧地坐起身，发觉自己身上还盖着楚煜的风衣，待到她缓过神来，楚煜已经把醒酒汤端到了她眼前。
“还难受吗？先喝点醒酒汤。”
“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疼。”
楚煜从厨房拿了碗勺，把汤盛到碗里，又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勺喂她。江思璇睡了这一会，觉得思绪清明了不少，不好意思让楚煜这么照顾自己，连忙接过勺子，一口接着一口地喝。
“小心烫，慢点。”
楚煜看着此刻安安静静喝汤的小姑娘，眉眼带笑，这是酒醒了，知道难为情了？
“那个，现在几点了，我哥是不是该着急了？”
已经知道自己晚归会有人担心，看来酒是醒的差不多了。
“现在十点了，你哥刚刚给你打过电话，我接了，他知道咱俩在一起，没事。”
十点，江岩知道她跟楚煜待在一起！没事才怪呢……
江思璇在心里不住的哀叹，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楚煜耐心地等她喝完这一碗，知道她也不愿再喝，利落的收拾起残局，江思璇想要帮忙却被他制止——“你坐着就好，今晚你走路都不走直线，突然站起来别再摔着。”
这话是关心，却又像是嘲讽……
太丢人了，她只不过喝了半瓶啤酒而已啊，难不成是她平时不常喝酒的缘故？
江思璇越闲着越能想起她今晚的一些豪言壮语，比如——“我告诉你个秘密，我要写！”
这还真是个秘密，这个想法她谁都没告诉，结果只是一顿酒就让她把自己的心里话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没脸见人了……
江思璇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更在乎在楚煜面前丢人还是更害怕今晚回家被江岩骂。总之，这一晚过的当真是惊心动魄，等姚桃回来了，哪儿还用听别的八卦，“江思璇喝醉酒的荒唐二三事”就成了最大的八卦。
楚煜收拾完毕，拿过江思璇的棉服，要帮她穿上，“走吧，再不送你回家你哥该担心了。”
江思璇羞愤的拽过自己的衣服，“其实我酒已经醒了，你不用像照顾小孩似的。”
楚煜疏朗一笑，“没事，酒醒不醒你在我心里都是个小姑娘。”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可江思璇却没来由地想起当初自己去学校找他，被他的朋友错认成他的妹妹，即使后来他们发现不是，也还是把她当成楚煜认识的一个小妹妹。
“你这话说的我像你妹妹似的！”
楚煜低头在江思璇的唇上轻啄了一下，问她“我会对妹妹这样吗？”
她喝了酒啊！这个时候干嘛要吻她！
江思璇此刻顾不上任何迤逦的心思，只有这一个念头——现在跟她接吻肯定能感觉到酒气！
楚煜要是知道江思璇心中的百转千回，估计会被她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她总在该缠绵的时候冒出一些煞风景的念头。
江思璇坐在副驾上又成了个闷葫芦，楚煜逗她“你睡着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回应楚煜的是江思璇的沉默，楚煜也不再为难她，认真道“璇璇，别想那么多，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醉酒的、清醒的；克制的、放肆的；他知道的、不知道的，无论是哪一面，只要是她，他都喜欢。
她表露出的一面，他会好好呵护，她现在还不愿显露出的另一面，他也会耐心等着，等她愿意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江思璇到家时心虚地躲在楚煜身后，江岩就在院子里等他们，看到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也不忍心说重话。
“哎呦，你可算舍得回来了，今晚玩的开心了？”
“江岩，璇璇头还疼着呢。”
他的妹妹他能不知道心疼？要这小子多嘴！
江岩内心无语至极，又不便发作，只说“头疼就快去睡吧，幸亏这几天爸妈不在家，不然还不得闹翻天。”江岩看江思璇欲言又止的模样，又保证“放心，我不告状。”
江思璇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院中只剩江岩和楚煜。
“想不到璇璇还蛮怕你的。”
“她那是自觉理亏，喝多了大晚上在外边待那么久才回家。”江岩话锋一转“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楚煜从善如流的跟着江岩进了江家，江岩给他倒了水，沉吟道“璇璇今晚跟你在一起，我是放心的，我知道你有分寸，但她是我妹妹，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有些事……”
“你放心，璇璇还小，我可以等，也……”楚煜明显顿了一下，“我也能忍。”
“能忍什么啊？”
本该回房间睡觉的江思璇实在放心放心不下楚煜，唯恐江岩怪他没第一时间送自己回来，所以才悄悄出来，哪知道还没下楼，就隐约听到楚煜说他可以忍，楚煜需要忍什么呢？
这一问把两个男人弄得措手不及，这种事本来是彼此心照不宣、点到即止的，谁能想到被江思璇一派天真无邪的问了出来。
“你喝醉了太吵，楚煜尽力忍住不把你丢在大街上，快点洗澡去睡觉了”
江思璇一听就知道江岩是在敷衍她，悻悻的转身，刚要回房间，却又回头，“知道了，两位哥哥，晚安。”
她故意用了几年前的称谓，谁让楚煜的朋友们都觉得她只是楚煜身边的一个妹妹。
楚煜望着她顽皮的模样笑了笑，江岩挡在他面前，无奈道“行了，都回去了，别看了。”
楚煜想说江岩对他也太有信心了，面对江思璇，他克制的防线是那般薄弱，但他没有说出口，不然当初知道他跟江思璇恋爱的那个晚上江岩没打他的那一拳，今晚怕是要补上了。
“你已经顺利保研了，接下来准备忙什么？”江岩终止了关于江思璇的问题，转而问起了楚煜的打算。
“想想论文的选题，开题报告和最后的论文呗，到时候再去实习，没什么特别的。”
“你申请保研资格的那段时间那么忙，居然还能尽量保证每个周末跟璇璇见一面，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个铁人。”
“现在好了，你也不用担心选导师的事，你可是陆教授的得意门生，知道你保研到本校高兴的都合不拢嘴。”
“说的跟陆教授不喜欢你似的，你不是要去法国吗，不然陆教授肯定也要你。”
“哎，说真的，你为什么就不出国？”
关于楚煜出不出国的问题，许雅在他高三那年问过他，他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能摆脱抚养权的束缚，要不要来美国。
楚煜拒绝了，那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坚定，如今他才知道，自己舍不得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他的朋友圈在这里。他舍不得花团锦簇的热闹、舍不得万家灯火的温暖，原来他的心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的冰冷。
“怎么，你不会要油嘴滑舌的告诉我，你是舍不得璇璇吧。”江岩看他不做声，打趣他。
“这么说也没错，无论怎样，我们始终要在一起的。”楚煜笑得满眼柔情，“除了这个原因，我现在还想留在国内看着楚氏，楚氏毕竟也是我妈的心血。”
“可你这样不就是顺从你爸的安排了吗，你不是不愿意吗？”
“我是对继承他的那一套没兴趣，但不代表我不关心楚氏的发展。”
楚氏眼下或许出现了棘手的问题，但除了楚氏内部的知情者，略知一二的也就只有楚煜和许雅了。
“你这么放心不下，到最后还不是要接手楚氏。”
“不会的，这都是暂时的。”
楚煜已经决定去楚氏旗下的另一家子公司祥泰投行实习，将来毕业也先到这里就职，试着找出问题所在，如无必要，他不会进楚氏总部的。
就算他最终解决不了楚氏的问题，他以后要独自闯荡，在楚氏的种种经历于他而言也是有益的。
当晚楚煜到家后，在车里闭目养神良久，他的猜测，要不要告诉母亲，又或许母亲知道的远比他详尽，所以才会出言试探呢？
他马上就要去美国陪母亲过年了……
然而楚煜的种种忧虑都是多余的，许雅见到他时一如往常，根本没再提起关于楚业康的任何话题，他们照常过了年，一起去看了外公。
日子流水般的过着，楚煜甚至怀疑他之前的种种推测，都是他杞人忧天，因为当初那个股价波动蹊跷的子公司，后来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楚煜的日子是心怀忧虑的，而对江思璇来说，日子就只有甜蜜。寒假结束，曦大要求学生二月十五日返校报到，开启新的学期，通常学生们会提前一到两天返校，在宿舍略作休整。江思璇打算提前一天，二月十四日返校，也正好跟楚煜在曦市过情人节。然而楚煜神神秘秘地让她十三日返校，情人节那天，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虽然江思璇也想无拘无束的跟他度过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但在她的设想中，也就是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互相交换礼物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偏偏楚煜说要带她去一个能让她觉得惊喜的地方，还卖关子，不管她怎么威逼利诱他都不肯透露半句。
情人节当天，楚煜开车和江思璇来到了曦山，山上矗立着著名的曦山寺，除了盘山公路以外，曦山还保留了曦山古道。曦山古道与曦山寺一起成为了曦市的旅游胜地，吸引了络绎不绝的游客。
江思璇虔诚地向曦山寺里的佛像敬香，楚煜却只在外等着他，对楚煜而言，金身的神佛满足不了他的愿望，世人拜佛，拜的不过是自己心底的欲望。
两人到曦山时已近午时，等到吃完午餐，又在曦山寺逛了逛，等到要去曦山古道时，已是傍晚。
曦山寺外有一棵号称百年老树的许愿树，许愿树旁是一条小溪。来往的游人在木牌上写下心愿，再用红绳挂到许愿树上，就能心想事成。传说只要在木牌上写下心愿，再用同一根红绳将情侣的木牌串在一起，再挂到许愿树上，那他们就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江思璇颇有兴致的买了木牌和红绳，让楚煜一定配合自己挂上。江思璇在木牌上写下的是“愿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都心想事成，愿我和楚煜永不分离。”
江思璇写好后几次想要偷看楚煜的愿望，但都被他挡了回去，直到他们的木牌被串到一起，她也不知道楚煜写了什么愿望。
木牌是两人一起挂到许愿树上的，许愿树下有景区为游客准备好的梯子，江思璇选中一根向阳而生的枝桠，整条枝桠都努力的向外生长着，楚煜和江思璇亲手将红绳系在那根枝桠上。江思璇心满意足地在树下观赏了两人地木牌许久，才在楚煜地催促下向曦山古道走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系着他们红绳的那条枝桠不知道被哪位游客无意间弄断了，承载着两人心愿的木牌急速下坠，却也未曾落在树下的土地上，而是落到了小溪里，两块木牌磕到了溪水里的石头，就此分开，各自顺着潺潺溪水，顺流而下……
天色已暗，悠长的古道有些湿寒，江思璇披着楚煜的冲锋衣，顺着一块块石板走着，山林间的虫鸣声与古道上的游人为伴，夜空静谧，令人心旷神怡。
“璇璇你看——”楚煜突然让数石板的江思璇抬头。
“哇！是萤火虫，真的是萤火虫！”
点点萤火在林间嬉闹，有些萤火虫正飞向无尽的夜空。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是啊，你不是说过天上都看不到星星，你就连萤火虫都没遇到过。你看，曦山的夜空不仅有星星，古道的林间还有萤火虫。”
夜色下的萤火虫是曦山古道的一大盛景，这便是他口中说的惊喜。
“真的，曦山的夜空能看到星星！”
江思璇十分动容，看星星、看萤火虫都是她醉酒后的胡话，他不仅记住了，还放在了心上。
“我浪漫吗？”
“啊？”
“现在，你觉得我算不算懂浪漫的人？”
“这个嘛……”江思璇顽皮地揪着楚煜的耳朵，装作为难地说道“算是吧。”
“算是吧？你的标准好高啊，你要是再说我不浪漫我都要回曦山寺外的那棵树下，踩着梯子给你去摘星星了。”
“真的吗，楚煜，你现在怎么也爱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了？”
“跟你学得呗。”
两人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消散在夜空中，萤火与星光共同照耀着他们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