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的逆鳞（1/1）
上午十一点，碧辉疗养院。
碧辉疗养院坐落于明宸市寸土寸金之地，在此养老的人皆是非富即贵，多的是上流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楚煜一路走来，跟不少相熟的老前辈点头致意，最后才停在了一所公寓门前。
公寓里住着的，是当年楚氏集团的负责人，楚业康。曾经煊赫一时的楚氏集团如今也如其手下败将林氏集团一般，消散在商场的洪流中。
当年楚氏集团经营不善，不得已申请破产，后又进行资产重组，岂料资产重组失败，楚氏正式宣告破产。
楚氏破产，楚业康一气之下脑溢血复发，抢救后虽保住了一条命，但腿脚却留了后遗症，晚年不良于行。
楚煜见到楚业康时，他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也懒得理会。
“好久不见，楚总。”先开口的人是楚煜，一句“楚总”，嘲讽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能让你这个名副其实的楚总百忙之中来看我这个假楚总。”
“楚总何必过谦呢，如今您人在这疗养院中，外面可还有为您肝脑涂地的老下属呢。再者说，到最后一刻，楚氏集团的掌权人仍然是您，您一直是楚氏集团的楚总，只是楚氏集团不复存在了而已！”
秦央央背后的人，就是曾经楚氏集团的董事，亦是一直追随楚业康的老下属，楚氏破产后，此人就杳无音信，不成想今日还能掀起这番风波。
“你！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子还来这里干嘛？你走，你给我滚出去！”楚业康被戳中了痛处，瞬间恼羞成怒。
“楚总何必动这么大气呢？你就不好奇你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下属究竟是谁吗？”楚煜面色如常，颇为玩味地问道“还是说楚总对外面的事早已心知肚明，只等着您儿子一败涂地的消息传来呢？”
“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子，你说的什么外面的事我也一句都听不懂！”
“你懂也好不懂也罢，反正这人的小动作也都是徒劳，他也还算有些小聪明，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知道派一个生面孔潜入六博动手脚，可惜他自作聪明，也把我楚煜想的太蠢！”
“他想用卑鄙的伎俩掏空六博，真是痴人说梦！”
“卑鄙？谁能比你这个逆子更卑鄙？当初你就是这么掏空……”楚业康情绪激动，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掏空？楚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楚氏账面上的亏空是谁干的，难不成是我掏空的？你已经无心为楚氏上下考虑，就算让你顺利完成资产重组你又能撑到几时？”
“是你……是你从中作梗，许雅……许雅明明愿意助我度过难关，都是你……是你……”
“事业蒸蒸日上时就把结发妻子一脚踢开，遇到难关了想起前妻了，念起一日夫妻百日恩了？”
那阵剧烈的咳嗽过去，楚业康艰难地顺着气，苦笑道“我就知道，知道你是在为你母亲报仇，你恨透了我。可她本人都放下了，你为何就不能放下？”
“妈不计较，我自是无意为了陈年旧事针对你。可你当年频繁挪移款项，致使楚氏账面亏空，难道还要厚着脸皮用我妈的钱填你的消金窟吗！”
“我只是一时借来周转……我以后会……”
“楚业康，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被你挪移的款项最后都到了何处吗？都到澳门的赌场去了吧，你这样执迷不悟的人我怎么能放任你瞒着妈再套出她的钱来！”
“所以……所以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楚氏破产，你的心好狠啊 ，楚氏上下这么多人的生计你就这么视若无睹吗？”
“别假惺惺的了，你何时关心过楚氏员工的生计，最后那些员工不都有好的去处了嘛。你一直都是这样，当年创业时你也没少用妈的钱吧，后来林氏对你造成威胁，你就想通过我把属于我妈的股份股权都收回来，哪怕最后林氏已不足为惧，你也仍然贪心不足，想要继续通过我收回我妈在楚氏拥有的一切，到最后还妄图我妈会心软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的员工现在都成了六博的员工了，都成了你的员工了……”
当年楚氏的员工，但凡有能力且有意愿的，都经过选拔进了六博工作。
“楚煜，你就很高尚吗，你当年不也是靠着你妈提供给你的资金，加快了楚氏的衰亡，也建起你的六博投资，就连你身边的这帮董事，不也有几个是当年支持许雅的人。”
“这还是楚总教给我的，欲成事者，要学会借力。你我之间，妈更愿意帮谁，我想无需我再赘述吧。”
“你现在是风光无限、如日中天，可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吧，楚煜。”楚业康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竟然甚是骇人。
“你用尽手段，事业上志得意满，可你却再也挽不回那小姑娘！”
楚业康与楚煜这对父子，本应是彼此扶持的亲人，到头来却变成了互揭伤疤的冤家。楚业康似乎最清楚往何处捅刀楚煜才会最痛，于是尽情地用言语剜他的心。
楚煜闻言脸色一变，直到此刻，楚煜的情绪才真的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抿紧唇，死死盯住楚业康，眸色冷戾。
“别这样看着我，楚煜，你说我辜负了你母亲，那你又何尝不是辜负了那丫头，最后还让人家给甩了，前几个月热搜上的疯子未婚妻就是她吧，她回来了？疯了？是因为你疯的吗，你们又在一起了？”
“想不到我楚业康的儿子，居然还是个情种！”
“若不是当年小楚总的好计策，林泽远又怎么会狗急跳墙，派人撞毁你的车，连累了你如珠如宝的小女朋友。而你这好计策还偏偏就是帮楚氏解决了危局，也是帮我排忧解难。”
当年那伙人诈骗的真实目的一经传开，林泽远意识到楚煜跟这事脱不了干系，怕是设了圈套等着自己跳，恼羞成怒的他就在逃亡的途中找到几个愿意帮他的道上的兄弟，他负责提供楚煜的私人信息，那些亡命之徒负责让楚煜车毁人亡。还没等到行动的那一日，林泽远就被逮捕。但林泽远找的这伙人却是守信，按原计划行事。
然而这伙人行动的那一日，江思璇正好坐着楚煜的新车给他送汤，于是江思璇便遭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
那一场车祸，司机陈昊当场死亡，江思璇左臂粉碎性骨折，身上有多处撕裂伤，几经抢救，才转危为安。
这场有预谋的车祸，很快就被查清，警方从几位嫌疑人口中得知林泽远是主使者，林泽远数罪并罚，最终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本就突发脑梗，重病缠身的林怀善得知儿子被判死刑的消息，情急之下抢救无效死亡。林氏集团自此再无人主持大局，林氏内忧外患，不到半年便宣告破产。
“楚煜，就算她回来了，可她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她会不会觉得你可怕，她还愿意回到你身边吗？”
“这与你无关，还有，无论这次的事你知不知情，我警告你，不要妄图在背后搞小动作！”楚煜强忍怒气，不欲跟他纠缠，而后他又想到什么，勾起一抹讥笑“毕竟我们是父子，我们两人才是休戚与共的，我有什么事，你也不好过，是吧，楚总。”
楚煜说完，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的楚业康是咒骂还是讥讽他。
六月的阳光已有些刺眼，楚煜离开碧辉疗养院时抬头望了望天空，暗自思忖：又到夏天了，这一次，璇璇又要在冬日离开他。
回樊园的路上，沈明来电——楚总，我在马场看到了江小姐。
只这一句，便令楚煜乱了方寸，他已经答应她会带她去骑马，她何必独自前往，出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楚煜要了地址，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马场。
而被沈明发现的江思璇，正颇为无奈地跟姚桃对视着。她睡醒后发现楚煜不在家，索性就立刻约了姚桃叙旧，多年未见的老友难免有些生疏，于是她就提议跟姚桃一起来马场骑马。
谁知道这家马场是六博集团投资而建的，沈明又正巧来此处理公事。他是认识江思璇的，一看自家老板心尖尖上的人独自骑着马，虽说初学者身旁都有专业指导跟着，但机敏如沈明，还是第一时间通知了楚煜。
楚煜一见到江思璇就立刻抱紧了她，颤抖着说道“没事了，不怕……不害怕……”
江思璇觉得奇怪，就这点小事至于吗……
“楚煜，你……你先放开我，有人……有人看着呢……”
楚煜瞬间松开她，急切道“我不是说过我会陪你来的吗，你为什么一个人来？”
“我跟姚桃一起来的啊，也不是一个人，再说你那么忙……”
“姚桃要来你就跟着来吗，你出什么事怎么办！”
“楚煜！”江思璇也生气了，“是我要来的，跟姚桃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你看管的犯人，你到底要这样一惊一乍的到什么时候！”
此时，站在一旁的马场负责人听得心惊胆战，本来知道马场里有一位顾客连沈特助见了都颇为恭敬，就已然心中打鼓，猜想这位女士跟大老板关系匪浅，结果谁成想大老板不仅为了她亲自来了，这位女士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了老板……
他们的关系还真是……匪浅到这个程度了……
这幸亏是没什么出事，这要是出了事……
马场的负责人顿时冷汗都下来了。马场的其他管理层的员工见上司是这个表情，也个个都面色不佳。
沈明则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不仅告诉了老板江思璇在马场，还跟他说人没伤着，不然老板还不知道紧张成什么样呢。
一群人中，只有姚桃面色如常。她也算楚煜的旧识，这些年楚煜声名四起，她经常在财经杂志上、网络上看到楚煜的消息，那时她总为江思璇唏嘘。她也本以为自己跟这样的大人物再也没有交集了，谁知道兜兜转转，她竟有机会见证这样一幕称得上精彩的画面。
众目睽睽下被吼了的楚总，不仅没生气，甚至还有些心虚，他不知所措地向面前的女生解释“璇璇，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太担心你……”
“楚煜，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江思璇说的认真，可旁边的人皆是一脸震惊，这姑娘什么来路，居然敢当众吼六博集团的楚总，还说他有病！
“璇璇，我们先回家，我们回家再说。”
“好，我跟你回去，但这是最后一次。我跟桃桃还没吃饭呢，你请我们吃饭。”
“好。”
姚桃：“……”
姚桃其实并不想吃这顿饭，这样看起来，楚煜果然变得如传言一般，阴戾、喜怒无常。
她前男友曾经最好的朋友，终究是不似少年时了。也难怪他们几个人最终都走散了，毕竟谁能抵得过岁月无常呢……
楚煜牵着江思璇离开，徒留马场的一干人等愣在原地。
沈明原本跟在楚煜身后，但楚煜明显一时半会不会分出神来理会他，于是他主动问“楚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楚煜闻言点头。
沈明得了允准，就回头往马场走，继续完成自己的工作。
自马场的负责见沈明往回走，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沈特助，这位江小姐什么来路啊，敢和楚总这么呛声。”
沈明回头看了一眼楚煜和江思璇，叹了一口气，“什么来路啊……这位江小姐，那就是楚总的逆鳞，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敢跟楚总这般肆无忌惮的人了。”
负责人练练感谢“那幸好您通知了楚总，不然万一她在这儿待的时间久了真出什么事，我这马场还不得山崩地裂了啊！”
江思璇和姚桃一起上了楚煜的车，这次出行是楚煜独自开车，眼下没别人，江思璇也就无所顾忌“楚煜，我搬出去住吧，你现在这种紧张程度，对咱们彼此都不好。”
“可我答应江岩……”
坐在后座的姚桃听到江岩的名字顿时一僵，这次江岩回法国前，他们终究还是见了一面。
“我哥是拜托你照顾我，不是说我非得跟你同住一个屋檐下。”
“璇璇……”
“楚煜，你别逼我逼得太紧。”
楚煜怔住，本来他还觉得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三个月之久他们还会有新的转机，但这短短几天，他连受打击，明白璇璇有多恨他，有多想躲开他……
“你刚刚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那是在人前给你面子。”
姚桃在后面听得汗颜，刚刚那种情形，已经算给面子了？
“那个……思璇，我插一句，你要是搬走的话，江岩绝对不放心。”
这下换江思璇怔住，她与姚桃见的这一面，两人之间的禁忌颇多，言谈间也不免透着疏离，姚桃的父亲、江岩，都是避而不谈的禁区，刚刚她居然主动提起江岩。
对姚桃而言，她的想法甚是简单，就是不希望江岩再担心，也不希望江思璇有什么差池，所以才出言相劝。
良久，江思璇说“好吧，吃饭去吧。”
江思璇预料到，她与楚煜，注定要有一场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