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止过往（壹）（1/1）
自从小区换了一个物业，江思璇发现楼下的的路灯修好了、每一层楼道的声控灯也变亮了，就连现在的保安大爷都比以前的那一拨人显得更和蔼可亲。哪怕江思璇加班到很晚，只要回来看到明亮的路灯，心头总是涌上一股暖意，深夜归家的孤独便能消散几分。
然而，如此便捷的环境只存在于小区内，江思璇回家的路上还有一条漆黑的小巷。那条小巷既无照明的路灯，也无一处监控，每隔几米就有一个垃圾桶。冬日还好，江思璇刚搬到这里时正值盛夏，这些垃圾桶时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弄得整条巷子的卫生环境都十分堪忧。江思璇每每穿过这条小巷，总要先作一番心理建设，倒不是她怕黑怕臭，而是这样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江思璇总担心是否暗藏未知的危险。幸而这条路一连走了将近四月，倒是从未有任何危险发生，江思璇也逐渐放下警惕。
然而，当你庆幸于某些好运时，这样的运气就不再眷顾于你了。
某个星期五晚上九点，江思璇加完班回家，刚走进这条漆黑的小巷，就觉得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她先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确认那人真的在跟着自己，就闪身躲进了巷子里的一个拐角。那人跟的不算近，一时未及反应，仍是快步向前走。正当江思璇以为自己甩掉了那个人时，一张陌生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小美女，你挺会藏啊，警惕性挺高啊！”那人年近五旬，挺着啤酒肚，不怀好意地笑着，他的眼角尽是因笑意勾起的皱纹。
江思璇不说话，只强装镇定地往后退。
“美女，这是干嘛，交个朋友嘛，你身上好香啊小妹妹！”
男人说着便要上手，江思璇立刻把他的手甩开。这一动作瞬间激怒了男人，他一边叫嚣一边扬起手欲扇江思璇一个耳光——
“你别给脸不要，我跟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
那一霎那，江思璇本能地闭眼、抬手阻挡，同时后撤，试图躲过这一击。她绝望地大喊——“救命啊！”
那一巴掌没有落下来，江思璇恐惧地睁开眼时，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只一眼，江思璇就知道，是楚煜，楚煜来了。
此刻，楚煜的背影尤为宽厚，能驱散江思璇的一切不安。
他轻易就钳制住那只意图伤人的手，而刚才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正痛得面容扭曲，忍不住求饶——
“不是，哥们你谁啊，先……先松开我，手疼……你轻点，我手……手都要给你捏碎了！”
那男人并未被放开，加注在他身上的力道反而越来越大。
“不是，我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兄弟、帅哥，你放过我吧！”
巷子里又传来脚步声，是匆匆而来的沈明。
楚煜猛地松开那个男人，对沈明说道“你处理一下。”
那语气，阴冷的令人不寒而栗，仿佛他说的不是处理一下，而是已经宣判了某个人的死期一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听到这一句平淡而又极具轻蔑意味的话，瞬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惹到了一位惹不起的人。他想要道歉、求饶，可沈明怎么会给他机会，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拖走了。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江思璇未及反应，沈明已经拖着那个男人走远了。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楚煜，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想赶快回家。楚煜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她，可却被她躲开——
“你先……先不要碰我！”江思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知道楚煜不会伤害自己，可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她还是本能的抗拒。
“没事了，你吓坏了吧，没事了。”楚煜伸出的手停滞了少顷，就垂了下来。“你别怕，没事了，我送你回去，我就走在你身后，不靠近你。”
“谢谢……那个……那个人，沈明会送他到警察局吗？”
“嗯，沈明会报警。”
一次骚扰女性的行径当然不足以让他吃多大的苦头，可像他这样劣迹斑斑的人，岂会只犯了这一次？只要有人肯上心查，他从前做过的所有卑劣事，都会尽数被挖掘出来，等待他的可就不止是几天的牢饭了。
当然这些，无需让她知道。
楚煜和江思璇维持着一前一后相距几米的状态一直走到了江思璇家楼下，江思璇转身，跟楚煜告别——
“今天谢谢你，你送我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
“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
楚煜知道江思璇的住处，安排人给她所在的小区换了物业，加强了安保措施，却不知道她下班的路上会有这样一条不安全的小巷，可谓百密一疏。
“不是每天。”是经常。
“我送你上去吧，你今天吓着了，要不要……要不要我留下来陪陪你。”
“不用了！”
江思璇拒绝的果断，刚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危机，再把一个男人领进家门，总是令人惴惴不安。哪怕楚煜绝非歹人，但以江思璇现在惊魂未定的心态，实在是无法安心的让楚煜留下。
“好，那你上去吧。”楚煜并不坚持。
江思璇迅速回到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今晚要不是遇到了楚煜，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她后怕的想着，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可现在她是万万不敢再出去买吃的了。
江思璇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饥饿战胜了恐惧，她还是准备出去买一份吃食。当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楚煜就站在楼道里，站在江思璇的家门前。
“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就留一会。”
“那要是我今晚就不再出门你是不是准备就在这儿站一晚上啊？”
“你放心，我不是要监视你，我绝对没有任何可怕的想法，我就是担心你，我现在就走，马上走！”
她回家至少也有一个小时了，这大冷天的他就在楼道里傻站了这么久，江思璇有些于心不忍。
“算了，你先进来暖和暖和吧，现在都十一月了，楼道里阴冷的很。”
楚煜没想到江思璇会让他进去，一时怔住。
“怎么，你不乐意？”
“没有，没有。”楚煜连忙进了门。
江思璇给他倒了杯热水，也无心再出去买饭了，索性找一找家里还有什么能吃的，好在找到几包泡面。
“你吃不吃泡面啊？”
“你就只吃泡面？”
还说她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呢，晚饭就吃泡面！
楚煜这样想着，江思璇已经反驳道“楚总，我可不像你那么财大气粗，吃泡面怎么了，我没啃冷馒头就不错了，而且我刚刚本来要出去买饭的，这不被你堵回来了吗！”
“你现在也可以去啊。”
“我懒得去了。”
两个人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起吃泡面，江思璇没话找话“你今天怎么会在我家附近啊？”
“我正好在这边有事，路过。”
路过也不会刚好走进那条巷子！但江思璇不想揭穿他，只好沉默。
“有想过换个地方住吗？你下班路过的这条巷子实在不安全。”
“这里房租挺适合我的，而且我已经交了半年的房租，我现在退租，别说租金就是押金也不退的。你可千万别说那有多少钱啊，那些钱对我来说足够让我心疼了。”
“我可以帮你……”
“你当初可答应我了……你赶紧吃面吧。”
楚煜只好低头不语，良久，他突然说“沈明应该把车开走了。”
“所以呢？”
他不会是想在她这儿留宿一晚吧！
“我手机在车上，身上也没现金。”
“我可以借你！”
可她也没现金！
“我去取点钱借你，你要多少？”
“银行这个点下班了。”
“有自助取款机啊！”
“你家附近没有。”
“我打车现找！不对啊，我可以帮你叫个车，给你付车费不就好了。”
“我很久没坐过出租车了。”
“你……”
江思璇气结，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不坐出租车！他什么时候也有大少爷的习性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留下住一晚可以吗？”
“你刚才还说你马上就走的！”
“刚才我是忘了，我真的走不了！”
江思璇无语，瞪着楚煜不说话。
“我就怕你晚上做噩梦，你放心，我可以睡沙发。”
“你这个人简直是不择手段！”
楚煜挑眉，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这么说。”
“你别把这小沙发压塌了，楚总！”
江思璇也没心思吃了，连同楚煜的碗一起收了，进厨房一起洗。楚煜已经轻车熟路的进卫生间洗漱，江思璇从厨房出来时还能听到他淋浴的声音。
这时候倒是不挑剔了！江思璇愤愤的想。
楚煜洗完澡没有替换的衣服，江思璇只好把她的浴袍给他，虽然有些不合身，但这么将就一下也行，总比不穿……要好吧。
江思璇洗漱完，看着跟楚煜身形相差甚远的小沙发，忿忿道“楚总可想好了，我这儿可就这么一个小沙发，到时候您睡得腰酸背痛可别赖我！”
“放心，我不挑！”楚煜笑得人畜无害。
他不挑？现在他说他不挑！
江思璇无话可说，砰的一声关上卧室的门，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江思璇发现自己的水杯还在客厅没拿进来，只好再出去。她走出卧室，就看见楚煜蜷缩在小沙发里睡着了。
为了留下，那么高大的人屈就在一张江思璇自己都觉得小的沙发上睡觉，她一时不知该心疼还是觉得他滑稽。
其实哪有什么非留下不可的原因呢，无非是他担心她，她又狠不下心拒绝他。
她对他，总是心软。
江思璇似乎很久都没这么好好地看着他了，他的面容，陌生又熟悉。他的这张脸，轮廓俊朗，而眉眼风流，向来令人沉醉。他怎么就偏偏执着于她呢，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拥抱新的生活，拥抱新生活里的，新的人。
江思璇想起那日他们去看陈昊的妻女，准备回程时，楚煜还有些事要跟刘玉书说，江思璇就在车上等他。那天楚煜还有工作，沈明要跟他当面汇报一些事情，所以那天来接他们的是沈明。
车里当时只有江思璇和沈明，良久的沉默后，沈明先开口“十月的时候，有一天下大雨，楚总突然推掉了一个会议，出去了两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后背湿了一片，后来没几天就病倒了。在那之前楚总让李瑞找了一家物业公司，把一个老式小区的物业给换了，自行承担了换新物业的所有费用，那个小区包括小区原来的物业都跟六博毫无关系，我不知道楚总为什么这么做。”
“江小姐，按理说我不应该置喙老板的私事，我也对海枯石烂的爱情没有深刻体会，不过我觉得有些事，您还是知道的好，这样也避免以后两个人都后悔。”
那个时候江思璇是怎么回应的？似乎也没有回应，因为很快楚煜就上车了。
他默默为她做的所有事，到底图什么呢？
她明明已经说了那么狠的话了，可他还是不声不响地照顾着她，真是个傻瓜……
楚煜的睡相很好，江思璇凝视着他俊美的脸，觉得自己好贪心。
很久之前，她尚在十五六岁的时候，自己明明只想离他的生活近一点；可后来他说他喜欢她；又说他们可以永远在一起，最后欲望不断叠加，她就贪心到失去他便会痛彻心扉。
可是，最初她奢望的，也不过是能在他身边停留片刻而已。就像现在，只要能看着他的睡颜，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所求的，不过是眼下的这半刻光阴。
这半刻时光，于她而言，已是恩赐。
万般思绪在江思璇的脑海中游走，或许是四周太过安静，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蛊惑着她，令她不受控制的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江思璇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楚煜的唇上，吻了一下。
下一刻，楚煜睁开眼，眸光深邃，沉声道“江思璇，你这是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