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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前尘恨(1/1)

楚煜从睡梦中醒来,深感头痛欲裂。难道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他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就在办公室里,手边还放着早已冷掉的半杯咖啡。

怎么感觉办公室有点奇怪,这不是他的办公室!但这间办公室好像有点眼熟……

有人敲门,得到楚煜的许可后,进来了一位知性干练的女人,那人恭敬道“小楚总,这是您要的文件,我给您放这儿了。”

小楚总?很久没人这么称呼他了。

“小楚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不是吗,江小姐或许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情绪激动,说不定再过几天她想通了,就会回来跟你和好了。”

楚煜顾不得那女人不合时宜的称呼,盯住她焦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说不定她想通了就会跟我和好,她又走了?”

“江小姐不是跟她哥哥一起去法国了吗,你还飞到法国去找了她一次。”

她去法国了……跟她哥哥……

“什么时候的事,她明明答应过说她绝不反悔的,她为什么又去法国了!”

“已经两个多月了啊,她不是第一次去法国吗,哪儿来的又去法国呀。小楚总,楚总当初把我派到你手下做事,也是想让我劝劝你,这世上就没有从不反悔、一成不变的事,就算江小姐是真的要跟你一刀两断,这日子不还得过下去嘛!”

“现在……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十一点了,你是想吃午餐了吗?”

“我是问现在是哪一年!”

“一九年了啊……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怪不得,怪不得公司的人叫他小楚总,这根本不是六博,他这是在楚氏!

二〇一九年……现在怎么会是二〇一九年……

是他太痛苦了,才会做一场几年后跟璇璇重逢的梦吗……是他太想她了,所以才编织出一个他跟她和好的梦。

他知道她恨他,才会在这个梦里幻想璇璇从来没怪过他,甚至他为了找一个璇璇离开的理由,都在梦里揣测他的璇璇是得了病,是为了不拖累他……

楚煜顷刻间浑身战栗,这一切果然是梦,梦里一切都圆满了,璇璇如他所愿回到自己身边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腔痴念,她根本不会原谅他的!

两个多月前,那一日是一八年的霜降。

那日江思璇要来找他,楚煜就让陈昊开车去接她。可他没等来江思璇却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楚煜的车在前往楚氏集团总部大楼的路上出了车祸,楚煜赶到时,看见医护人员正把浑身是血的江思璇往担架上抬。楚煜觉得耳边有许多声音,他却一个都听不到,他脑海中全是江思璇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有人问他是不是事故车辆的车主;有人告诉他,他的司机当场身亡了;警察怀疑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问他最近是否跟什么人结了怨……

楚煜觉得胸口剧痛,面对种种询问,他想开口说话,可喉咙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他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眼前尽是一片血色,陈昊伤痕累累的尸体、江思璇了无生气的面庞,一阵阵在他眼前拂过,宛如电影回溯般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一切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一切不是早已尘埃落定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

“你会付出代价的!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敢惹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比我惨痛百倍的代价,总有一天你会追悔莫及的!”

林泽远的怒吼突然在楚煜耳畔响起,这就是惨痛百倍的代价吗……

林泽远本来的目标是他,可现在的结果,却令他比自己死了还痛苦。

“是林泽远,一定是他,是他让人干的!”

良久,楚煜才颤抖着说出这一句话来。现场的警察见状,想要把他带回警察局做笔录,但楚煜此刻的精神状态甚是堪忧,只好留了他的联系方式,叮嘱他最近小心。

楚煜跟着江思璇上了救护车,眼睁睁地看着医生和护士对她进行各种初步检查。护士不只一次检查着她的生命体征,他听到护士说江思璇的血氧掉得越来越快……

璇璇就像是个破碎的瓷娃娃般任人摆弄,她苍白色的脸上扣着氧气面罩,她的胸口没有半点起伏,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越来越低,救护车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楚煜紧紧攥着拳,等他再摊开手时,掌心竟是一片粘腻。

那日的记忆有些恍惚,只有无尽的鲜血尤为深刻,楚煜只记得自己本能的跟着急救床跑,直到江思璇被推进急救室,他才颓然地靠在医院的墙上。不知过了多久,江岩赶到医院,看到楚煜,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被跟在江岩身后的江明海一把拦下。

江家的人都到了。

楚煜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茫然地蹲在一旁。他从未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刻,他的一切都是尽在掌握之中的,他几乎没有过分紧张过,可现在,他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如果璇璇出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他从不信神佛,可那一日,他极尽虔诚地祈求高高在上的神像,保佑江思璇平安。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不该有此一劫。

或许是神佛听到了他的请求,又或是江思璇命不该绝,最终她挺了过来。江思璇左臂粉碎性骨折,五级脑震荡,失血过多。经过抢救和手术后转入ICU观察四十八小时,后又转到普通病房。楚煜守了江思璇三天三夜,才被江岩赶走,去处理车祸的后续事宜。

江思璇昏迷了五天才醒转过来,那时候,她除了得知陈昊的死讯后痛哭过一场外,一直表现得很坚强。楚煜去看她时,她甚至还能笑着安慰他,告诉他一切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

可就在江思璇受伤住院两个月后,她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封诀别信。楚煜疯了一样地找她,最终得到了她在法国地地址,可他追去法国,却连江思璇的面都没见到。

江岩语气生硬地告诉他,璇璇不想见他,她往后的新生活里,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那时楚煜失魂落魄地回了国,却不知在他进不去的那扇门后,江思璇死死地抵住门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冲出去。

她耳边全是急促的刹车声、车体碰撞过后车子滑行的声音;她能闻到血腥味、陈昊满脸的血就在她眼前,她好冷、好疼,好怕……

医生说,这是创伤再体验的症状。

她真的病了,不是身上有多少伤口,而是她的精神被困在了车祸的画面中。她已经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江思璇一闭上眼就会在睡梦中反复看到那天车祸的场景,她彻底被困在了那天的噩梦里。

她发病时,楚煜却不死心地来了……她如今的模样,又怎么能再见他呢……

江思璇听着江岩的冷言冷语,哪怕她神智不甚清明,她也知道,楚煜走了。他与她最后,就只隔了一扇门,她就这么放任楚煜离开了。那一刻,她紧紧地贴在了门上,那已是她此生能离他最近的距离了。

后来,法国的那一幕成为困扰楚煜的梦魇,哪怕他再疯狂的工作,还是无法逃开。楚煜回国后试图酗酒麻痹自己,也想喝醉了能在梦里见江思璇一面。可他几乎从未梦到过江思璇,哪怕偶尔梦到了,江思璇留给他的也只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此后,楚煜便不再醉生梦死,可他用工作麻痹自己、行尸走肉般的过了两个多月后,他居然自欺欺人地幻想出一个幸福美满的梦境,他竟然心底还幻想着江思璇会重新接受他,他真是,无可救药了。

可他不甘心,哪怕是痴心妄想,他也想再回到那场梦里。楚煜想要回他们的家、想要躺在江思璇睡过的床上再重温一遍梦境,哪怕这一切都是一场空……

然而,当楚煜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刹那,他却毫无征兆的一脚踩空了……

“不要……不要……”

楚煜再一次惊醒,满头是汗,呼吸急促。

这又是哪儿?眼前的装潢是欧式风格,陈设亦是他熟悉的……这里是……是樊园!

他是又回到了梦中,还是彻底梦醒?究竟哪个才是梦……

楚煜顾不得这许多,急忙冲出卧室寻找江思璇的身影,从他身旁经过的夏薇不由得奇怪——自从思璇回来后,她还没见过楚先生惶恐不安成这个模样。

楚煜终于在过去为江思璇准备的房间里找到了她。彼时江思璇正飞快地敲着键盘,为她的新添砖加瓦。

楚煜一进门就跑到江思璇身边,紧紧的抱着她。

“求你……再留的久一点好不好,别这么快走好不好……”

“楚煜,我没有要走啊,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是不是睡午觉的时候做噩梦了?”

“是噩梦吗……到底哪个才是梦啊……”

江思璇在楚煜的腰上掐了一下,笑道“怎么样,疼不疼,分得清现实和梦了吧,你就睡了一个小时不到,怎么人还睡傻了呢!”

楚煜短短几十分钟里经历了大起大落,仍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以为现在的一切才是一场梦境,我刚才梦到你刚去法国的那段日子了,我以为你跟我重新在一起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楚煜,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特别容易患得患失的呢,我就在你身边,而且我们都住在一起了,我都搬回樊园一个星期了。”

他们彻底把自己交付给对方的第二日,楚煜就软磨硬泡的让她搬回樊园,江思璇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只是这么一搬,她每日的通勤时间就延长了两倍不止,楚煜每天送她上班,还美其名曰这是情侣间的情趣。

“那谁让你离开我那么久,本来当初说好的留在国内半年,结果到现在,还有不到一个月江岩就得从法国回来接你了。”楚煜环着江思璇,在她耳边无奈的抱怨着。

“那你是想我一直待在你身边半年,还是像现在这样分开几个月然后和好?”

“那当然是想和好!但是江岩要是知道了……要不咱们先找个理由让他到时候别回国。”

“不行,他肯定会怀疑的!要不咱先瞒着他,我跟他说我一个人在国内也可以,或者实在不行,我就先跟他走。”

楚煜闻言把人抱得更紧,“不要,你不要再去法国了,你不要再走了,一刻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你说这事闹得,我怎么跟我哥交待啊!”

“要不咱们先回西城见一下你父母,等搞定了岳父岳母,他这个大舅哥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胡说什么啊,谁说要嫁给你了!”江思璇嗔怪道。

其实,她是更怕楚煜真的要去西城,毕竟她如今跟父母的关系,总是有些尴尬。但楚煜毫不知情,如果贸然见面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当年的事……罢了,有机会再跟他说吧。

“可你四年前就答应我了,难道你还想反悔啊?”

“我四年前说过的话可不少,难不成都要当真,都当真的话咱俩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你不许再提了!”

“好好好,我不提,永远都不提,好不好。”

现在的楚煜不仅粘人还爱耍小孩子脾气。

“好了,你影响我码字了,你再回去接着睡呗。”

“不要,再睡着万一发现这一切真是个梦呢!”

“那你还能一辈子都不合眼了?”

“你陪我睡就不会。”

“不要。”

江思璇才不敢陪他睡,自从那一夜过后,楚煜食髓知味,只要两人躺在床上,没什么最后也能弄出点什么来,都不知道以前他怎么在她面前假冒正人君子的。

幸亏他四年前把持得住,他们没有越过最后一步。没到最后一步,楚煜对她的执念就已经这么深了,要是四年前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楚煜,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会装可怜,不行,我今天的任务还没写完呢。”

“那我就坐你旁边等你,你这次写的故事是什么结局啊,你要不要把以咱们为原型的故事改一下,毕竟真人版结局已经变了嘛。”

“不要。”

“为什么不要?”

“那也是一种结局。”

“别啊……”

楚煜和江思璇缠缠绵绵的聊着天,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在江思璇的身上暖洋洋的。江思璇默默地想,如果就这样下去,算不算是很完满的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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