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情怯，情切（1/1）
江岩落地明宸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他从江明海口中得知了楚煜和江思璇复合的消息，于是调整工作安排，比原定的回国时间提前了半月。
江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手机的微信界面开了又关，最终他还是把自己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姚桃。
过了大约七八分钟，姚桃回复——“嗯”
姚桃的回复简单甚至算得上敷衍，而江岩原本也没期待姚桃会有什么别的反应。他平淡地望向窗外，望向这个如今他已然有些陌生的城市。
上一次回来，江岩满心都是对江思璇的担忧，还不曾仔细打量这个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更无心去为物是人非而伤春悲秋。而现在，他已经知道楚煜和江思璇和好的消息，这像是一场话剧的落幕，江思璇的感情有了终局，而他的还没有。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过四旬的男人，十分热心，江岩上车不久他就热情地搭话——
“你这是刚下飞机吧，从国际机场出来的，是国外回来的人才啊！这次回国是为了什么啊？”
“回国探亲。”
这话倒也没错，如今他回明宸，除了探亲，还能再为了什么呢？
“探亲好啊，这人不管走得再远，事业拼的再好，终归是要落叶归根的嘛！”
江岩礼貌地笑了笑，没再应声。
江岩没有告知父母，而是直接打给了江思璇。彼时江思璇刚看过心理医生，从医院里出来。她得知他已回国，惊诧不已。
“我当然要提前回来恭喜你啊，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哥，就别对我阴阳怪气的了，爸妈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次回来，就一定是要阻止你的呢？”江岩顾不上欣赏江思璇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简洁明了地问道“我现在该去哪儿找你？”
江思璇把樊园地地址给了江岩，江岩立刻挂断了语音电话。
江思璇看着她跟江岩的通话时常，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楚煜说“怎么办啊，我哥回来了！”
“能怎么办啊，今天就让你亲眼看一次你哥打我的场面呗。”
“你怎么还在开玩笑啊！”江思璇不满的嗔怪道。
“我为什么不能开玩笑，现在你的身体恢复的好，其他什么事都不算事，就算江岩真再打我一顿，我都无所谓。”
经过心理医生的检查，江思璇的PTSD已经大有好转，目前已经进入了恢复阶段。
“我哥才不会呢，但我刚刚听他说话的声音，他心情可算不上好。”
“明宸对他来说也是个伤心地，他不见得就是为了咱们的事才心情不好的。”
这座城市对他们四人而言，都包含了太多的过往。
“走吧，回樊园，等着你哥找上门来。”楚煜揽过江思璇的肩，两人一起上了车。
江岩上次见楚煜是在会客厅，而这次是在别墅负一层的私人影院里。
三人落了座，江岩先开口“楚总这是准备请我看电影了？”
“我这不是还在选看什么电影嘛，哥你先等等。”
江思璇的脸色和状态倒是比江岩上次见她时好很多，无论如何，楚煜都把江思璇照顾的很好。江岩看着努力想打圆场的江思璇，没有再说什么。
“璇璇，你先上楼问一下罗阿姨，今天做没做你爱吃的毛血旺。”楚煜无视江岩眼眸里的探究，对江思璇温柔一笑。
江思璇当然明白楚煜是想把她支开，她依言而行。
江思璇一走，影院里就剩下楚煜和江岩四目相对。
“你回来没先见过叔叔阿姨？”
“没想到半年未见，楚总不仅跟我妹妹亲密了不少，就连我父母你都叫的这么亲热。”
“我以后争取能叫的更亲密一点。”楚煜笑得爽朗。
“我是拜托你照顾我妹妹，没让你把她照顾到你的……”
后面的话，江岩说不出口，从江明海的描述中，江思璇已经和楚煜同居了。两个成年人同居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你上一次回国前，我跟璇璇也同住一个屋檐下啊。”
“那能一样吗？”
楚煜似乎就非要跟江岩玩文字游戏，不把他气得暴跳如雷不罢休。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兜圈子，直接说你跟璇璇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不叫我楚总，我自然不跟你搞这些弯弯绕绕。”
江岩苦笑道“我叫错了吗，我以前不也总叫你小楚总吗，难道时至今日，你还想听别人叫你小楚总吗？”
“江岩，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称呼背后包含的感情。”
“楚总什么时候也是个讲感情的人了？”
“讲感情也得分人，你应该明白，对你，我当然愿意珍惜我们之间的情分。”
“你说的情分，是指咱俩之间因为璇璇而有的关系，还是单指咱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江岩未说出口的，是多年来的至交知己之情，亦是他们都曾把彼此当作最好的兄弟的那份赤诚。
“咱们之间，难道就没什么情分可讲吗？如果我爱的人不是璇璇，不是你的妹妹，你现在是不是就会成为唯一个支持我跟前女友重修旧好的人。”
楚煜认真的看着江岩，看着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江岩，这些年，你是怪我的吧。”
“是，我怪你，但我怪你也不止是因为璇璇。”
江思璇在一层拉着夏薇心不在焉的聊天，恨不得立刻下去偷听他们在说什么。江岩为什么说他回国不是为了阻止自己跟楚煜的；到最后，江岩又会不会坚持把她带回法国；他以后还会不会回国，他跟姚桃之间……
夏薇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劝道“我要是你，我直接正大光明地听他们说什么，还用在这儿自己乱想。”
“小薇，你不懂，他俩之间其实也需要深谈一次，他们俩也不止有我跟楚煜在不在一起的分歧。”
“我不明白，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男朋友，他俩之间还有什么你不能听的吗？”
“或许恰恰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是我的哥哥，我的男朋友。”
夏薇不完全明白江思璇话里的深意，而此刻楚煜也并不清楚，江岩怪自己除了因为江思璇，还会为了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问我，当年是不是我设计陷害林泽远入狱，你是不是也怪我行事狠辣？”
“你觉得我是不是因为这个怪你？”
江岩反问回去，私人影院里此刻并未开灯，楚煜的脸跟他此时的情绪一样晦暗不明。
“人人都说楚总心狠手辣，做事往往不留情面，可当年明明能提前修满学分毕业却因为陆教授当时不带研究生而生生等了两年的人，怎么会是毫无感情的赚钱机器呢！”
“那可不一定，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你也没把握完全了解我吧，林氏的事，可都是四年前发生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无情的人。”
“商场上的是非无法简单的评判，无论如何林泽远都是咎由自取，更何况他还是害我妹妹出车祸的幕后主使，人都是偏私的，我怎么会因为你对林氏做了什么而怪你。”
“你当年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纵使我不懂你们那些商场上的风云诡谲，我也无法插手你们这些有钱人的事。可无论你在整件事里起到什么作用，甚至推波助澜了多少，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当年你顶着多大的压力，而不是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只能陌生的看着你。”
江岩一口气说完，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矫情。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当时却发现你做了一件我完全想象不到的事，这种感觉，比具体知道你做了哪些细节更令我难受。我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会拿着是非大棒去责怪你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离你好远，这种距离感才是令我痛心之处。”
“江岩，你是真的想听吗？”
“从前想，现在不想了，经历的多了，我也会觉得以前的这种想法矫情且幼稚，但是楚总，哪怕人的想法变了，但曾经的隔阂有了就是有了，不会改变。更何况，璇璇的确是受你牵连，才出了车祸。”
“你这次来，是要把璇璇带到法国去吗？”楚煜终于回到了正题，这也是他今日最想问的。
“我是来说服我父母回西城的。”
“为什么？”
“知道璇璇又遇见你的时候，同意璇璇留在国内半年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你们会有旧情复燃的这一天。”江岩叹了口气，“我确实还对你们在一起的事心存忧虑，但很明显，璇璇她已经决定了，我只能尊重她的想法。”
“还有就是，咱们四个人里，总要有一对如愿以偿吧。”
楚煜闻言一阵默然，当年他和江思璇，姚桃和江岩，确实有过一段美好的少年时光。他们四人从最初的友情渐渐演化为各自的爱情，如今想来，那是一段多好的日子啊。
“你这次回国，打算去曦市吗？”
“也许会去看看母校吧。”
姚桃在辛夷大学任教，江岩要回去，意图再明显不过。
“那璇璇的身体呢？”江岩不放心地问道。
如果他们现在决意要在一起，那境况跟四年前有什么区别，这四年的分别又有何意义。
“今天刚去看过，医生说她已经在恢复中了，璇璇很快就能痊愈了。”
“可她四年间已经痊愈过一次了。”
“我相信这回她能彻底痊愈，我也会跟她一起等待那一天的来临。”
“楚煜，其实璇璇得PTSD，也不完全是因为那场车祸，你也不用过于自责。”
“什么意思？”楚煜疑惑地看向江岩，似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璇璇第一次发病的那天，我们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争吵。那时候我跟璇璇才知道，我们俩本来还有个姐姐，她叫江璇，五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江璇，江思璇。不用江岩多说，楚煜就能猜到一二。
“我也说不清这两件事哪一个对她的刺激更大，或许都有，这就是宿命吧，有时候，人不得不依托于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宽自己的心。”
“总之，这事你就当不知道，看璇璇以后愿不愿意告诉你。”
“在你这影院里坐了这么久，楚总也不打算让我看场电影吗？”江岩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于是转移话题。
“先吃饭吧，估计璇璇都等饿了，江先生。”
楚煜了然一笑，对江岩伸出手，两人一起向外走去，走到更明亮的地方去。
江岩坐了将近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到明宸后也没吃午餐，到现在确实饿了。
下午五点半，樊园的晚餐似乎就没有这么早上桌过。
江思璇终于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毛血旺，自从她开始喝中药调理身体，她就很少吃辣了。有一回，她想偷吃辣条，结果被楚煜抓了个正着。
餐厅里，江思璇向江岩说起这件事，遭到了江岩毫不留情地吐糟道——
“那谁让你不能吃还要偷吃，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喜欢吃这些东西！”
“吃一次又不会怎么样，再说辣条怎么了，吃辣条可是简单又极致的乐趣，还有，你怎么现在还向着楚煜啊！”
“到底是我向着他还是你向着他，哪天我俩真打一架你还不知道怎么帮着他呢！”
“那你会吗？”江思璇反问，随后又不放心的确认“哥，你真的会说服爸妈不再反对我俩的事吗？”
“我只能保证他们不干涉你们，说不定我劝完他们直接气得回西城了。他们也是不放心你才来明宸看你的，谁知道你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他们。”
“那你呢，你觉得惊喜吗？”
“对我跟爸妈来说，这都是惊吓。但我承受能力强，你开心就好。”
“哥，那你就不想开心吗？”
江思璇的一句话，令江岩瞬间沉默。
楚煜见状，连忙道“快吃饭吧，你的毛血旺凉了不好吃。”
江岩没想过还能有再跟楚煜一起吃饭的机会，而眼下他们三人，似乎暂时也有点过去轻松的氛围，如果姚桃也在的话……
有些事不能深思，比如现在的氛围，又或是姚桃的身影。四年来，江岩已想过太多次她的音容笑貌，以至于越想越是情切，而愈是情切也就愈发情怯。
这四年，他们四人彼此情切又情怯的，又何止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