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男儿有泪（1/1）

霍云朝蹲在窗台下，听着徐宁和马大娘的对话，他差一点就失去挚爱的妻儿，就差一点点。

每每想到这里，霍云朝的仇恨之火又蹭一下火上浇油般熊熊燃烧着，烧到他的理智全无。

在徐宁的笑声抚慰下，霍云朝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才慢慢恢复平静，没了那股要毁天灭地的躁狂情绪。

陈县令派来的死侍站在不远处看着霍云朝，死侍面无表情，内心戏却不少：他一直觉得霍云朝是在自甘堕落。

只因霍云朝战斗力弱又怕媳妇，一个大老爷们自荐入赘，在徐家父女面前伏低做小，简直丢尽男人的脸！

直到刚才见到霍云朝挥刀砍歹人的场景，死侍才意识到霍云朝在关键时刻为保护妻儿挺身而出，乃是顶天立地的的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值得尊敬。

霍云朝全然不知晓死侍的想法转变，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每天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我们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那就容易迷失自己的方向，忘记自己真正想要追寻的是什么。

确认徐宁安然无恙，霍云朝悄悄从窗台下走掉，来到院子里。

死侍迎上前来，恭敬询问：“老爷，这三个歹人如何处置？”

霍云朝不是没想过要亲手将歹人剁成肉酱，但他已恢复清醒意识，那就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行事。

他必须得处理得更加完美，让歹人承受他所必须承担的代价！

“全部扭送县衙。那个伤势最重的歹人，让医女给他上药，定要保住他的性命。行刑之前必须得保证他活着！我要歹人清醒地受到惩罚！”

死侍的敬意更浓烈，高声领命退下：“是！”

徐屠户掏出他许久没抽的旱烟，蹲在墙角吞云吐雾，他仿佛回到妻子难产而死的那天，肝肠寸断，难受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霍云朝一手一板凳，硬塞给徐屠户让他坐板凳，他自己也坐在一旁。

“徐爹。”

想到霍云朝和徐宁皆不喜闻烟味，徐屠户随即将烟熄灭，哑声问道：“朝儿，吓坏了吧？”

霍云朝久久没出声，等他开口说话时带着哭腔：“如果不是宁娘醒得及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徐爹，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那么招摇地种红薯……”

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陆八夜闯徐家，那天晚上的他也是像刚刚那么生气懊悔，却不像今夜这般自责。

陆八夜闯徐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今夜这三个带刀闯入的歹人，完全出乎霍云朝的意料之外，他压根不明白是谁那么恨他，恨到要灭他满门！

霍云朝想了又想，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陈氏一族的敌对势力要灭他的活口！

除了那等世家大族，霍云朝实在是想不出来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派遣三个身手了得的歹人来灭他满门。

徐屠户听到这番自责，连声质问道：“你说你做错什么了？你怎么能这么想？真正做错事的人不是你，而是夜闯我们家的歹人！错的是雇凶杀人的王八蛋！你有什么错？错在你发现亩产二十石的红薯？错在你为国为民种红薯？你错哪了？”

霍云朝将头埋进膝盖之间，他的眼泪不要钱地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理智上，霍云朝不认为他做错了。

情感上，霍云朝想到歹人那把大砍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他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推广红薯，是不是就不会给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妻儿被歹人杀死，只剩他一人苟活于世。

他没徐屠户那么坚强，他也没徐屠户那么豁达，他会复仇！

杀掉所有伤害他妻儿家人的仇人！

徐屠户重重捏住霍云朝的肩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朝儿，你没错！错的不是咱们！我们所作所为皆是顺应天意！宁娘跟我说了，是咱们家的福娃娃踢醒了她，她才能及时出手。所以，老天爷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仅庇护我们一家，还赐下福娃娃给我们！朝儿，你听到了吗？你没错，你做得非常好！老天爷庇佑你，老百姓感激你，子子孙孙都会记得你的功绩！”

徐屠户起身抱住霍云朝，动作稍显笨拙，但他无比真切地想要传递温暖给伤心的霍云朝。

“朝儿，莫怕。”

霍云朝蜷缩成一团，但他的内心不再像之前那么荒凉。他有长辈宽慰，有家人支持，他不是在孤军奋战。

霍天祥和陈氏匆忙赶过来，进门正好见到徐屠户拥抱霍云朝的场景，陈氏踟蹰片刻，说了句：“当家的，我先去看看宁娘。”

自从霍云朝成亲以后，霍天祥印象里只有长子意气风发的模样，哪里见过他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模样？

霍天祥的心口堵得慌，做足了心里建设才走过去：“亲家，宁娘怎么样？”

“亲家来了。”

徐屠户站起来，跟霍天祥打了声招呼：“宁娘和孩子都好，医女给宁娘看过了，说是一切皆好。朝儿熬了安神汤，我去看看。亲家你跟朝儿说说话。”

霍天祥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没出声就这么安静陪伴着。

霍云朝打破死寂：“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霍天祥毫不迟疑地否定霍云朝的自我怀疑：“不是！朝儿，你没错！朝儿你这想法真要不得！拿出你以前臭不要脸的精神来！错的是天下人也不可能是你！”

如此另类搞笑的安慰，霍云朝的自责懊悔全被冲淡，他终于抬起头来：“爹，我以前有那么臭不要脸吗？”

霍天祥回了句：“有，狗不嫌家贫父不嫌儿丑。”

霍云朝破涕为笑：“爹，谢谢你不嫌弃我丑。”

霍天祥强劲有力的大手拥住霍云朝的肩膀，严肃正经地说：“朝儿，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你不要瞎想，更不要钻牛角尖。成亲之后，朝儿你真的长成顶立门户的男子汉，爹很为你高兴。”

“谢谢爹。”

“傻小子，我是你亲爹，自家人说什么谢？还是说你这臭小子拿我当外人呢？该打！”

“爹，求轻打！”

“臭小子！”

霍云朝本来没打算在他两个爹跟前哭鼻子掉眼泪的，可他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绷不住就眼泪成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