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差不多（1/1）

冬月，初九。

这天是夏清晏的生日，群臣请示，是否要根据大夏祖制大办一场，祭祀先祖、苍天，设三日国宴，大赦天下。

群臣们以为，以夏清晏立帝道之功，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一个极为嚣狂的性格，或许会喜欢这样盛大的排场。

虽还未得到夏清晏示意，便有机灵的臣子，拟了国宴的详细安排呈上，以期能够得到夏清晏的赞赏。

然而，夏清晏却只是随意翻看了两眼，便否决了这个方案。

“不必了。”

“不必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设宫宴三十席，宴请京官，全国百官放假一日，即可。”

“至于大赦天下……呵，朕相信大夏政律之下，少有冤屈，怎可以朕一人之喜，饶恕罪有应得之人。”

入夜，皇宫灯火辉煌，即使从简，宫宴的喧嚣热闹，仍是民间少见的繁华。

灯火、月光映雪，盈盈反射出一片彩光，既是夜晚，也明亮堂堂。

夏清晏悄然离席，缓步行于宫闱长廊之间，形单影只。

这月的寒风刺骨，即使如今修持帝道的夏清晏已经可以不受寒暑影响，但仍能感受到这种夹杂于风中的冰凉。

十八年前的那个冬天，肉体凡胎的他，就这样被丢在程以生的门前，没被冻死真是个奇迹。

皇宫中最高的楼阁，辰楼。

从这里遥遥眺望，可以将京城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夏清晏驻足良久，这片画面令他内心宁静。

“呵——”远处，吐出的白气凝结成霜，郁紫烟搓了搓手，小心翼翼躲过巡逻的禁卫，向着东南方一处偏僻的宫门前进。

不经意的抬头，便见到一个挺拔孤寂的身影屹立于高耸的辰楼之上。

寒风掠起，衣袂飞舞似要渲染几分热闹，然而，却难掩盖这看似喧嚣之下，寂寞如雪。

郁紫烟不禁停下脚步，望着那道身影的眼眸有些迷蒙与茫然。

今日是夏清晏的诞辰，所以设立宫宴，大部分的禁军都被调去宫宴附近的宫殿执勤，所以她才得以从后宫之中溜出来。

她打算逃离皇宫，毕竟，比起大夏后宫中锦衣玉食，身不由己的小宠物，她还是更中意自己逍遥江湖的魔女身份。

更何况，夏清晏那般眼都不眨，屠灭近万江湖中人的存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就要了自己小命。

伴君如伴虎，往日或是一道不痛不痒的俗言，而如今，却是切身体会这种惊惧、危险。

然而，这一眼，却是不禁让郁紫烟心中倏然升起一丝惭愧。

老实来讲，这些日子夏清晏对她不错，自己却趁着他生辰之时溜走，似乎有些不厚道了。

他在那里干什么呢？

为什么隐约从那身影中看出一丝寂寞。

说起来，除了知道他实力强大，杀人不眨眼，她并不了解这个人，或许也没有几人能够了解吧？

毕竟，君心难测。

郁紫烟沉思轻吟，回过神儿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此时已经走到辰楼阶梯之上，距离那人，也就几步之遥。

而此时，远处的宫阙檐角，凤鸣鸾将视线从郁紫烟身上移开，轻轻振翅落于院落的雪堆中打滚儿。

差点儿跑掉了呀！

明明看他这几天还蛮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真不知道是上心还是不上心，人类的心思真难猜。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察觉到身后的人影，夏清晏转过身来，微微眯眼，将视线落在郁紫烟的小脸上。

皇宫很大，分为前庭与后宫，前庭一般是召见群臣、处理政务的一些宫殿楼阙，而后宫才是妃嫔们平常生活的地方。

辰楼，坐落于皇宫前庭。

郁紫烟一惊，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头神思如飞，想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过来！”

夏清晏没有等她憋出什么蹩脚的解释，对她招了招手。

郁紫烟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走了过来。

剩余几步的距离，夏清晏揽着她的腰将其抱起，一步迈出，却是瞬间回到郁紫烟的住处清宵阁。

耳边风声呼啸，郁紫烟紧张的抓紧了夏清晏的衣衫。

“你想要逃。”

夏清晏语气平静的开口，像是述说一个事实，不，本来就是述说一个事实。

郁紫烟心里一跳，有一刹惊恐，低着头嗫喏道：“陛下……陛下，诞辰快乐！”

说着，露出一个牵强的笑，试图以此糊弄过去。

“快乐？”

“我不知道什么叫快乐。”

夏清晏语气平静，说得认真。

好像，他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做快乐。

或许，也有一些久远的印象，是三五岁时，与同龄的孩子斗草，漫山遍野的疯跑。

是难得的拿到两个铜板，可以去街上买来可口的糖果。

而如今，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唾手可得，但他却并不感到快乐。

自从程以生将他从悬崖上推下，他便再也未曾触及过这种情绪。

“不过，我知道什么叫做极乐。”

夏清晏低声在郁紫烟耳边说道，暧昧温热的吐息，扫过郁紫烟被风雪冻得冰凉的脖颈间，亮晶晶的眼眸被紧张和慌乱填满。

“你应该庆幸，到底还是没有越过那道宫门。”

夏清晏接着说道。

被正式册封的妃嫔，郁紫烟身上携着大夏部分国运之力，无论她跑到哪里，夏清晏都可以轻易的找到她。

而身为大夏镇国神兽的凤鸣鸾，亦如同看守主人的财宝，不会让她活着离开大夏皇宫。

“快乐吗？”

“嗯……大抵是差不多的吧？”

屋内，气氛灼热，仿佛能够将屋外寒风酥雪也融化。

“你快乐吗？”

良久，夏清晏语气中似带着几分好奇，对郁紫烟问道。

郁紫烟双瞳被一层水雾迷蒙，朦朦胧失去焦距，闻言，却是不禁贝齿紧咬下唇，霞飞双颊，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愤。

“嗯——”

呐呐若蚊蝇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便是差不多的。”

似乎得到了解答，夏清晏语气笃然的说道，带有几分沉闷的喘息。

风雪之中，大夏沉浸于将要过年的喜悦，而远在古国，古月颜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两盘简陋的餐食，不禁陷入了沉思。

前不久，她得到前线攻打大夏的军队败退，大夏城池，每一个都有着如同仙师庇护般的防御结界的消息。

南冥军队退得比他们还快，一看事不可为，马上缩回了南冥国内。

而玉沭不知何时成为了大夏属国，不惜撕毁八十年前的三国盟约，出兵武安，将武安十万大军逼回，也是让古月颜措手不及。

如今，连她也就能吃上两个菜，更别提国内那些平民，这个冬天，不知会冻死饿死多少人。

更头疼的是，恐怕大夏会追责，毕竟刚买了火炮，就回头打大夏，要她是大夏国君，恐怕得立马下令直捣古国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