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回 洛怀川被问开封府 闲雅居天子试邵雍(1/1)
司天监的一番话令仁宗恍然大悟,猛地记起那日去益昜客栈寻访邵雍之时,曾闻洛怀川断言三日后那店必遭天火。
当时只以为他乃一时赌气之言,却未想竟一语成畿。莫非天意也可预测么?
也不知那邵雍被其接至家中调养,如今恢复的怎样了?
想到此处,对着来人道:
“朕晓得了,无甚大惊小怪,且去忙吧。”
司天监诚惶诚恐的出去了,仁宗站起身,对张茂则道:
“随朕出宫走走,哦,再带上一方端砚,几只湖笔,朕有用处。”
就这样,二人换作便装,出了宫门,一路直奔洛怀川住处。
邵雍昨夜出了一身透汗,加之洛怀川为其针灸推拿,故睡得十分香甜。
晨起时精神大好,用罢饭食,遂在园中松泛筋骨。殊料却见开封府的官差来传洛怀川前去问话。
细一打听方知,原是益昜客栈的马掌柜诬陷其昨夜施展妖法,引来天火,将其客栈焚毁。
邵雍执意要去作证,被洛氏兄妹拦了下来。无奈只好在园中一边读书,一边等候消息。
忽闻有人叩门,便快步走过去,将仁宗二人迎了进来。
仁宗见眼前的青年约摸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着一件麻灰色斜襟长袍,外罩短褙子。身材清减,一双深遂的眸子满是丰足的灵性。
张口说话时,露出齐如编贝的白齿。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十足的书卷气,顿时心生好感。
张茂则近前一步问道:
“敢问这位兄台,洛氏兄妹可在?我家主人乃是他们旧识,今日路过此地,特来拜望。”
“实在不巧,洛家兄妹晨起便被唤去开封府问话。二位,不妨屋里坐下,边吃茶,边等如何?”
邵雍礼貌地言道。
仁宗微微颔首,随他进入屋内坐定。看着他端来两盏茶并一些干果点心后,问道:
“据我所知,洛掌柜的掌管白矾楼一向奉公守法,如何便去了开封府?可是出了何变故不成?”
“说来惭愧,这一切祸事皆是因我而起,公子不问也罢。”
“先生此言差矣,实不相瞒,我与洛掌柜曾有师徒之谊。
师父出了事,我这做弟子的如何能袖手旁观?无需顾虑,尽管直言便是。”
邵雍见来人与自己年龄相仿,颊额古朴,唇红神定,眼睛更是明亮如炬。且言谈举止中透着凛然高雅的气质,当下不敢小觑,遂恭敬答道:
“在下共城邵雍,乃进京赶考的贡生,曾寄宿在益昜客栈。不想榜上无名,悲伤之余又染了风寒,用尽了身上的盘缠。
因欠了马掌柜银子,遂被轰了出来。幸被洛兄弟所救,方捡回一条性命。
那日掌柜的曾出言侮辱,洛兄弟气不过,便随口言说此店必遭天火焚毁,不想昨夜居然应验。
马掌柜便将其告到开封府,污其施展妖法,纵火报复。细想起来,一切可不因我而起么?故而忧心不已。”
仁宗闻言,点了点头道:
“邵兄弟无需自责,更无需担忧,开封府尹若是连天灾人祸也断不明,这官也无需做了。”
“公子果然见地非凡,鄙人便未想到这一层,反倒兀自颓然伤神了。”
邵雍再一次谦恭地言道。
“我看邵兄弟气质脱俗,手不释卷,似乎饱读诗书,缘何便榜上无名了呢?”
邵雍被仁宗问得一愣,心里暗想此人怎地如此无趣,哪有当面揭人伤疤之理?又碍于情面不得不答,遂只好哑然一笑:
“自打官家亲理朝政,便特开恩科,对历届科场沉沦之士予以优待。
致使天下学子皆感念皇恩浩荡,一时间饱学之士如过江之鲫。
鄙人虽自诩满腹珠玑,文彩四溢,怕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落第也是情理中事。”
仁宗见他面现愧色,言语平和,不似吕夷简口中言说的投机专营之辈,便有意试探一番,继续言道:
“哦,想不到邵兄弟倒是看得开。
也是,你那徒儿洛怀川如今执掌白矾楼,自是有使不完的金银孝敬与你,还要功名何用?”
“公子此言谬矣,倘若鄙人真乃其师,更需勤勉自立,洁身自好。
可惜我与他乃萍水相逢,其自称吾乃其师,只不过是出现在其梦境中的一种期许罢了。”
邵雍之言,不由得让仁宗顿时困惑起来,心里暗道:
“这洛怀川既不认识邵雍,又为何以‘神棍小邵雍’自称?莫非他已练得功夫纯熟,可梦中拜师学艺么?”
想到此处,复又问道:
“那你考取功名又是为了什么呢?该不会是为了靠朝廷那点俸禄银子过活吧?”
“大丈夫顶天立地,又怎会为了区区奉银谋那一官半职?鄙人一心仕途,乃因曾祖父邵令进曾事宋太祖,官军校尉。
太祖待邵家甚厚,故曾祖父留有遗训,告诫邵家子孙,日后做官定要上报朝廷,下抚黎民百姓,莫忘皇恩。”
邵雍一席话说得仁宗大为感动,悔不当初一时听信吕相之言,冲动罢黜了他的头甲头名之位。
然事已至此,便有心弥补一二,遂言道:
“本朝素有‘恩荫’制,既然邵家祖上曾侍奉过太祖,当享受此特权。
据说洛掌柜的乃天子之师,何不通过他递一道折子上去,也不失为科举之外的一种入仕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