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回 周月仙自尽玩乐楼 洛孟瑾伤极失娇儿(1/1)
未曾想柳大人为人虽风雅不羁,为官却两袖清风,唯一的嗜好便是隔三差五的在兴隆桥南新建的那座玩江楼上,邀一些知己好友吟诗作赋。
席间自然少不得邀一些歌姬过来唱曲助兴,其中便有一位唤做周月仙的名妓。
此女年方二八,端的是丰姿卓约,容颜妖冶,尤工词翰。
黄显仁探得柳永的娘子洛孟瑾正怀有身孕,于是,一个邪恶的念头便涌上心头。
他花重金买通周月仙,让他伺机与柳永春宵一度。
周月仙素来仰慕柳永才华,知晓他来了余杭任县令,曾兴奋得几夜未眠。为此还特意拜了一位先生专攻诗词。
由于她天资本就聪慧,加之勤奋刻苦,久而久之,竟也写得一手好词。
如今黄显仁找到他,周月仙自是欢喜不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与柳永双宿双栖。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柳永虽很欣赏她,却并无他意。
况且如今孟瑾已身怀六甲,更不可能对旁的女子存任何非分之想。周月仙屡番示爱不成,竟相思成疾。
黄显仁见状,不惜花费重金请人将柳永早年间写与江南名妓谢玉英的那首《击梧桐?香靥深深》上半阙词略作改动,模拟出来。
买通他身边的小厮,偷偷送与周月仙,言说约她舟中相会。
周月仙起先安半信半疑,待阅罢诗词,登时容光焕发,不再有疑。但见红笺上写的是:
香靥深深,
姿姿媚媚,
雅格奇容天与。
自识伊来,
便好看承,
会得妖娆心素。
今夜暗约同欢,
定是愿把平生相许。
又恐相思,
易破难成,
未免千般忧虑。
于是,周月仙精心打扮一番,按照定好的时间,来到苕溪岸边,登上一叶装饰颇为华丽的扁舟。
怀抱琵琶,不时抬手整理妆容,脑海中不停地憧憬着与柳永相见时的场景。
殊不知舟人已暗中将船驶入僻静之地,以柳永声望相要挟,强行淫辱了她。
周月仙自知无颜再见柳永,遂惆怅作一绝云:
“自叹身为妓,
遭淫不敢言。
扁舟明月渡,
懒上载花船。”
谁知她还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不明真相的柳永竟排宴于玩江楼,邀她弹曲佐酒。
酒半,一人从席间站起,吟出昨夜月仙受辱后所做诗句,请柳永点评。
柳永不明就里,随口言道:
“既然是妓,言与不言有何分别?”
周月仙也是一位刚烈的女子,闻言,望着他不以为然的神情,一时羞愤交加。
站起身,指着柳永道:
“好你个道貌岸茫然的伪君子,前日曾托蔡九暗寄红笺,约我舟中私会,不想你却无故爽约。”
若非顾及你的名声,我又怎会被舟人淫辱?罢了,就算我月仙错付了春心,还你的淫词艳曲。
言罢,打从胸中取出一纸红笺,甩在柳永脸上。
在众人惊愕声中,怀抱琵琶,飞身跳下了玩江楼。
柳永完全被她这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正愣神间,娇躯已然在眼前消逝。
遂紧忙跑下楼去,准备问个究竟。谁知待到楼下一看,姑娘早已倒在血泊中。
不由顿生怜悯之心,遂将周月仙抱在怀中,摇着她的仙肩道:
“月仙姑娘,你可不能就这样去了。”
殊不知,此刻孟瑾不知何故却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早有好事者将那半阙词交到她手上,孟瑾读着读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用手指着柳永,好半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柳永见状,急忙放下周月仙想来安慰她。
不想周月仙此刻却突然醒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断断续续道:
“柳、柳郎,既约了我,为何又负了我?负我倒也罢了,缘、緣何还要当众羞辱与我?你果真对我这般无、无情么?”
言罢,再次昏厥过去。
柳永急着知晓真相,遂又弯下身,重新将她抱在怀中,急切地问道:
“月仙姑娘,月仙,你可害苦我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孟瑾见他根本无视自己的存在,加之旁边有心人煽风点火,说什么柳永日日与这月仙姑娘相约于扁舟上私会。
还说什么柳永早承诺娶月仙过门,如今知她被舟人玷污了身子,又心生厌弃。这才逼得她跳楼自尽。
孟瑾听着、听着,顿觉天摇地动,再也支撑不住,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待柳永反应过来,将她送至家中,请来郎中诊脉时,却闻郎中摇摇头道:
“大人,你是如何照应尊夫人的?
老夫早便告诫过你,夫人本就体质虚弱,受不得半点刺激。如今急火攻心,动了胎气,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言罢,一个劲地摇头叹气。
开了一张方子,放到桌子上,连诊金也未收,背起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永送走了郎中,呆坐在孟瑾身旁,看着她苍白的面颊,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要好好想一想。过了片刻,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向服侍孟瑾的丫鬟道:
“银杏,我来问你,你明知道夫人正在安胎静养,为何擅自做主,带她去了玩乐楼?”
谁知银杏却连连摆手道:
“老爷,可不干我事。是您身边的小厮蔡九跑回来说月仙姑娘为老爷跳楼了。
夫人因担心老爷安危,硬是不顾奴婢阻拦执意要去的。小的拦了,不过您也晓得夫人的脾气。故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