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天长地久（1/1）
可惜饭店的老板娘知道的也不多，她只告诉了羽阳当年她看到的情况，羽阳再三感谢过老板娘后离开了饭店前。
天色已经暗了，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雨，街上的人都匆忙躲雨去了，本来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撑伞行色匆匆的路人，和漫无目的走在雨中的羽阳。
她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山丘，望着山丘上的瑞安城，雨水打进了她的眼睛里，和泪水混在一起，温热冰冷地划过脸庞。
浑身发寒的她在雨中伫立着，明明很需要找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好好休息，可她却觉得此刻这样冰冷的雨浇着她，会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她想起在年平岛的生活，想起那些和善的人们，想起对自己倍加疼惜的养父母，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奇迹——可这一切美好似乎都在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时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尘土，不再真实。
原来，大家的友善，或许只是因为她的身份。
可只是年平岛吗？走出了年平岛，就能走出虚假么？
她想起施延刺向她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那些从小到大承受的虚幻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更何况未来的虚幻绝不会像年平岛一样，只有美好与简单。
她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对于她而言真实的存在吗？她低下了头，望着手上淡淡的那道勒痕，心中有一个坚定的答案，一个她相信着的名字。
“际泠天……”
她想起了那一天，他牵着她的手跑在雨中的模样，若此刻他在身边，定会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去勇敢地面对这一切，而不是在雨中呆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发愣与难过。
她握紧了手腕上的勒痕，心中终于涌起了足够的勇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念着那个名字，想着这个人，就能让她一往无前，勇敢去面对所有的事情。
这是什么心情，这就是喜欢吗？还是……这是爱？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决定先找一处干燥的地方避雨，当她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个浑身和她一样湿透的身影，他一身没来得及换下的白色军装，在街道的那一头东奔西走——那是她所念着，此时最想见的那个人，际泠天。
她再一次不知所措地伫立在了雨中，望着他急切而忙碌的身影，直到他发现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她，疑惑地辨认着，一会儿才确定了眼前那个浑身是雨的女孩就是羽阳，忙脱下外套奔向了她。
泠天跑到她面前，有些手忙脚乱地撑起外套为她挡雨，心里有几百句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望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心里犹如被刀剑砍杀般疼着。
不能让她这样在雨里待着了——泠天心想。他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撑着军装外套，护着她往不远处一家打了烊的书店门口的空地走去。
泠天放下了外套，抓着衣服抖了一下，似乎是用了什么灵术，外套一下便干透了，还有些热乎乎的暖意。他把外套披在羽阳的身上，羽阳感受到了外套上的温暖，忙裹紧了外套，终于是好受了一些。
可她看着泠天浑身上下湿透的样子，担心地问：“你呢……你不冷吗？”
泠天摇摇头，看着屋檐外越下越大的雨，说：“我不冷。”
空气中再一次只剩下喧闹的雨声，她也随着泠天的目光望着落下雨点的那片天空，心里的嘈杂一点点平静下来，所有的纷乱似乎都与她无关，也不再与他们有关。
她看向了泠天那望着天空的侧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心中所求的终点，不论未来有什么样的困难，那将只会是她漫长人生里的插曲，只要他在身边，她就拥有面对世间一切的勇气。
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泠天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挪过视线看向了她，见她望着自己笑着，羞怯地收回了眼神，拘谨地盯着前方，一会儿后又谨慎地挪回了目光看看她。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嗯？”羽阳摇摇头，和他一起望向眼前安静的街道，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心里再乱，我都会突然觉得好平静……”
泠天不知道如何回应她，他不能确定羽阳这是对他的依赖还是对他的喜欢。此时此刻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她，心中一定是纠结且痛苦的，听到他能给她一些平静下来的力量，他的心里也随着她平静了许多。
“你……都知道了吗？”泠天小心地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知道真相，所以我离开皓月城，希望能找到真相，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刺伤你的人是制衣局的施延，夜风已经派人在搜捕他了，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
羽阳沉默着，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泠天见她如此反应，吃惊地问：“你……一直都知道是施延伤害你的？”
羽阳有些吃力地点点头。
泠天不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到底也已经好了，连伤疤都没有留下，何必告诉你们？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是发现了是他下的手……之后我会去拜托夜风不要再追捕施延大人，他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才会如此。”
听她对施延的事情如此云淡风轻，泠天有些生气也有些着急地侧过身来看着她说：“可如果不找到他，万一他再次行动怎么办？我要怎么保护你？”
羽阳也看着他，坚定地回答：“如果我真的是陛下与纺烟王后的女儿，那么这世界上想伤害我的人会少么？只一个施延罢了，我自有信心，有能力保护自己。”
“若你真的能保护自己，今日还会在这雨中这样站着吗？听到你跑出皓月城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都快疯了！”
“……”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激烈，直到泠天脱口而出心中的情绪，这样的对话才停了下来。而羽阳望着他担忧心疼的目光，突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情绪——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回应他对她的在意。
这一次，泠天没有后悔直言出口的话，他决定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希望能给予她可以依靠的力量。
他望着她眼中微微闪动的泪光，对她说：“羽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谎言与虚幻，善意的，恶意的，形形色色的这些虚假保护着大家珍惜的一切，也……伤害着大家珍惜的一切。很有可能，以后你的生活不会有太多的变化，还是一样被数不清的谎言包围，但……至少……我一定是真的。”
话毕，羽阳的泪腺和心中那刚刚建起的脆弱坚强早已经崩塌殆尽，她满脸泪痕地望着那纯净真诚的目光，那是她在这个犹如幻梦的世界中唯一能触碰的真实，是她在这片万丈深渊上的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小心翼翼载着她远航而去。
“泠天……”羽阳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嗯……”
“他们说，诺嘉王族后裔，不能在一起……”
“……”泠天沉默了。
羽阳抽泣着说：“我是诺嘉王族后裔，对么？”
“嗯。”
“你……也是，对么……”
“……”
羽阳想控制那肆虐的泪水，可心中的无助摧毁了她所有的坚强，和她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她哽咽着说：“我……我真的好想……好想就这么躲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管，就这么呆在一起就好……可泠天……我们都是诺嘉王族后裔，我们不……”
“不能”二字还未出口，泠天已经托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那苍白的唇，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扶着她那湿透了的长发，任由自己那深紫色发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脸颊。
羽阳明白，她与泠天注定没有结局，他们的感情不被这个世界所允许，但此时她不想管这虚假透顶的世界怎么想，她只想回应这片赤诚的真心，只想用心中疯狂的悸动去告诉他，他已经成了她小小世界里的全部。
她迎上了他的吻，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脑中一片空白的泠天这才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可清醒过后他便更清晰了心中那个真正的自己，他紧闭眼睛，将一切对她炽热的爱意化成更深的吻。
若不能永恒，这一刻也已足够。
当他的唇一点点离开时，她仍不舍地抱着他的脖颈，雨声嘈杂喧哗，她依然能听到他那澎湃的心跳声，她将耳朵贴上了他的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那是他为她演奏的疯狂。
“你错了。”泠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他轻轻揉了揉她那仍冰冷的脑袋，声音还是颤抖着，对她说：“诺嘉先祖说的是——棕发者不得与棕发者相爱。”
“嗯……”
“我不是棕发，我是诺嘉王族的怪物。”
“……可，先祖的意思是……”羽阳想要解释诺嘉先祖的旨意，却被泠天打断了，对她说：“我不管谁说了什么，就算我是棕发，就算诺嘉先祖本人在我面前告诉我不许，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羽阳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她只能把头深深埋进他宽阔的胸口，将溢出的眼泪埋进他的衣衫，将心中的震撼化为拥抱，只愿在此刻将他的温度记下。
他也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不再去思考所有的对错，未来他不求拥有，只求能永远守护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幸福安乐，守护着她的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