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自由（1/1）
望着那轻烟虚无的模样，羽阳悲伤地问：“母后……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吗？我是你的孩子啊，我是羽阳啊！”
纺烟仍在诉说着，她面带笑容，可羽阳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着她的讲述，连想触碰她都做不到。
“孩子，封印灵力的方法太过危险，所以我为你创造了一种新的结界，它不需要任何人为你解封或者封印，你可以自己为自己解封、封印，这个关乎你命运的决定，由你自己来做。”纺烟对她说道。
羽阳捂住了胸口，她细细回想刚刚看到的记忆片段，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很有可能死在二十岁的时候，而自己对此却毫无知觉。她想到了庆宁夫人，想到了泠天，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何庆宁夫人一定要将她带回浊立，带入矢雨城，原来庆宁夫人要她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回到储君之位，更是想要拯救她的生命。
而母亲纺烟早就已经为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臻纺烟根本就没有打算像庆宁夫人说的那般活下去。
知道眼前的纺烟不能再听到她的话语，羽阳选择不再言语，她低着头，静静等待纺烟开口。
“孩子，我给你的留言，差不多就要到尽头了。”
羽阳猛地抬起头来，她想阻止纺烟，可一想到眼前的那缕轻烟早已经消散在二十年前的年平岛时，她不可自抑地落下了眼泪，抽泣着想要抓住那缥缈的轻烟，却只能看着轻烟在手中消散开。
“不要……不要……”羽阳低声哀求着，可纺烟诉说着的话语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纺烟的语速慢了下来，她知道，她留下的这些话将是她在这个世间最后的声音——
“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灵力将超越我与乐希女王，万亭有你，很有可能重现先祖诺嘉所创伟业。但君王之路，满步荆棘，我从小看着乐希女王如此艰难，也看着你的父亲万般思虑与无奈，我真的不忍心让你坐上那个王座。孩子，若你愿意，你只需在这片黑暗中睡去，便可永远存续封印，永远成为一个毫无灵力的平民。若……你选择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万亭的安定，那么你只需走向远处的光芒，就能取回属于你的强大灵力，不过这个过程需要改变你的身体结构，非常痛苦，你……想好了吗？”
羽阳回头，看向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微弱光束，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她背过身去，准备朝那光芒处走去。
可此时，身后的纺烟再一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不舍，对羽阳说：“孩子，我与你的父亲，只有一个心愿，让你成为一个平凡，自由的人，我们在意苍生，但……我们更在意你。”
“……”羽阳停住了脚步，她望着眼前的光芒，不敢回头。此刻，只要走回黑暗的地方，闭上眼睛睡去，她便可以做回曾经的伊羽阳，远离这片充满虚假的土地，不再会被刺杀，被伤害，被欺骗，被利用，她可以逃回她最喜欢的年平岛，做永远平凡的伊羽阳。
她心里的那一处软弱，正在随着母亲纺烟留下的带着哭腔的话语生长着。
她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转过身去，朝着那片黑暗走去，走到了那缕轻烟跟前。那轻烟已经几乎看不见了，而羽阳却无比坚信，那代表着母亲最后意志的轻烟，就在那里。
羽阳跪了下来，颔首坚毅地对那轻烟说到：“母后为我，为万亭，倾尽一切。可若我一人平凡，真正平凡的子民们将失去平凡幸福的日子，若我一人自由，万千子民将沦为囚徒失去真正的自由。我诺嘉羽阳，绝不负父母之名，绝不负诺嘉先祖之命。”
她抬起头时，那轻烟已经完全消失了，羽阳眼中的坚毅瞬间化为了悲痛的泪水。此刻，她真真正正地与生身母亲臻纺烟告别了。
她抹干了泪水，站起身来，仍然握紧了拳头，坚定地转过身去，朝着远处的光芒走去。
自今日起，再无软弱的自己，自今日起，再无平凡的自己，自今日起，再无自由的自己……
伯曼神殿中，那紧紧缠绕的藤蔓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随后那坚硬的藤蔓开始变得柔软，一点点缩回了地里，整个伯曼神殿都随之晃动着，众人不得不后退，只有夜风仍在那藤前喊着圣女的名字，泠天不得不死死拽着他朝远处躲去。
“莺莺！莺莺！”
“你这个白痴，冷静点！”实在控制不住完全失去理智的夜风，泠天只得将他压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对他大喊道，“或许是羽阳在救莺莺呢！你别添乱！白痴！”
听到泠天在震动声中奋力的喊声，夜风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画面，不敢置信地叹道：“这是……羽阳的力量？”
那藤蔓正在一点点褪去，刺眼的光芒中，羽阳横抱着昏睡过去的圣女，藤蔓犹如为她让道一般扭曲着爬开，她就这么在盛放的光芒中抱着圣女朝他们走来。
“羽阳！”
“莺莺！”
藤蔓完全褪去，众人也赶到了羽阳面前，只见羽阳满脸泪痕，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对周遭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漠不关心。
“羽阳……”泠天不知道羽阳经历了什么，此刻见她毫发无损，心中慰藉，可见她似乎遭受了很大的冲击，又为她心疼不已。
此时的夜风眼中只有羽阳怀中昏睡着的莺莺，急忙询问羽阳：“莺莺如何？羽阳！”
被夜风唤了一声，羽阳这才挪开了那无神的双眼，两行泪随着眼珠的转动落了下来，将圣女交到夜风的怀中，用他们都未曾听过的语气，平淡地说：“石块落下的震动太甚，她或许是受到了冲击。”
“或许？或许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她受到了冲击，到底发生了什么？”
泠天和庆宁惊讶地看着夜风，可夜风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话语中有任何的不妥，他心中只有夜莺，只惦记夜莺的安危。
羽阳抬眼看向了夜风，那种眼神带着不容被忽视的质问与尊严，犹如一剑刺入了夜风的视觉，此刻他才突然清醒，自己实在是太过失态了。只这一眼，夜风彻底清醒了，他抱着夜莺单膝跪了下来，埋下头，极其悔恨地对羽阳说：“请公主赎罪。”
羽阳仍看向前方，脸上挂着泪痕，可仍是用那平淡的语气说着：“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为圣女安危计，你快些找御医为圣女诊断罢。”
“是……”夜风匆忙答应，抱着夜莺起身就朝着门外奔去。
夜风走了，一旁的庆宁夫人终于无需再做伪装，她上前紧紧抱住了羽阳，激动地问：“你如何解封灵力的？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被庆宁夫人的怀抱触碰，羽阳那无神的眼睛中才恢复了一丝哀伤，她轻轻抱住庆宁夫人，对她说：“母后不曾真正封印我的灵力，她将记忆与留言留在了封印中，她……与我说了好多话。”
听到这，庆宁激动地松开怀抱，忙问羽阳：“她与你说了什么？”
羽阳见身边只有泠天与星哲，便打算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她说：“母后将我的灵力封印，用的却不是慕衍王夫的方法，而是让我自己选择，我的灵力封印与慕衍王夫所教的方法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下去，因为我可以在遇到危险时或二十岁封印崩裂时自行解封灵力。”
“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的方法？”庆宁问。
“母后将她与陛下的记忆留给我了，夫人，你不是也……”
“羽阳！！”
庆宁夫人突然一声大喊，把羽阳和泠天都吓了一跳。见泠天与羽阳诧异，庆宁夫人堆起笑容，支支吾吾地说：“这里或许隔墙有耳，你记忆中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羽阳看向庆宁夫人，她的目光中竟有着哀伤的恳求，羽阳有些震惊，她点头答应。庆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但仍是手忙脚乱的，她挪着步子要往外走，并说：“我去陛下那边，你的灵力觉醒了，身份自然也无法再隐藏，我得快些去矢雨城稳住他们，想想办法。”
她往外快步走去，对泠天和星哲说：“泠天，你快去帮你二哥，看看那边如何，星哲，你带羽阳去找大祭司，没有我的命令前，你们两个不许离开云若宫！”
话毕，她已经走出了伯曼神殿。此时的羽阳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她看向了正望着夫人的星哲，等他回过头时，星哲回以她一个温柔的笑容，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羽阳忙摇摇头，看了看泠天，又看了看星哲，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扬起笑容说：“等等不知道还有什么恶战等着我，我可不能再哭了。”
她看向了泠天，与他对视时，读懂他眼神里的担忧，她摇着头对他说：“我没事，你们放心，我现在……可是个灵力很强大的人了！”
泠天知道她在故作坚强，但此时星哲就在一旁，他甚至无法给予她一个拥抱，他只再看着羽阳，看着她那僵硬的笑容，心中不忍。
可此时不是不忍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羽阳的肩膀，往伯曼神殿外走去，说：“我去帮二哥，大哥，羽阳就交给你了。”
“嗯，放心。”星哲应下，两人望着泠天离去的背影，回头看向了彼此。
两人同时露出了笑容，仿佛并肩作战的战友。
星哲对她说：“以后，万亭就交给你了，诺嘉羽阳。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国家的一切。”
羽阳看着他的眼睛，用坚毅的眼神答应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