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审判（1/1）

礼官的声音传来，叶归殿上即刻转为极致的安静，所有人整齐地转过身朝向殿中央的道路躬身跪地，连夫人都从座位上起了身屈膝行简礼，刺客施延则迅速被带到了叶归殿的最角落，十数人严密围着。

国王贺武紧紧牵着王后岚雪的手走进殿内，岚雪面上带着笑容，似乎完全不知道殿上此时的情况，更不知道伯曼神殿那边的情况。

跟在两人身后的，除了仪仗的男女侍从外，还有趁着大家不注意混入了百官队伍中跪地行礼的允深，但即使再不起眼，在堂上的夫人仍是用余光发现了允深的出现，心想若是他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贺武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贺武带着岚雪走到夫人面前，询问道：“庆宁，你们是在商议伯曼神殿的事吗？”

“是，陛下与王后殿下还请上座。”

岚雪皱起了眉头，忙问：“圣女与羽阳公主如何，可找到尸首了？”

话毕，殿上突然炸锅一般喧闹起来，岚雪疑惑地看向众人，趁此机会，夫人的目光迅速挪到了贺武那边，见他用眼神瞟向岚雪，再皱眉微微点了下头——一连串暗示自己已经决定摊牌，夫人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了。

岚雪的视线回到了庆宁身上，庆宁即刻颔首抢先开口道：“商议才刚开始，我还未来得及和大家说明羽阳也在其中，请陛下与王后尽快上座，才好让商议继续。”

趁着岚雪还未反应过来，贺武扶住了她肩膀，对她说：“先上座吧。”

岚雪犹豫着，跟着贺武走上了叶归殿的最高处，在贺武坐上王座之后，她也落座于王座身旁那个属于她的位置。

等庆宁也落座之后，礼官才长呼道：“起！”随后殿上的众人这才齐整地起了身，一旁的施延仍被戒严在殿一旁，浊立军的士兵将他围得密不透风，生怕有任何一点点意外。可如此多人密密麻麻围在一处，十分显眼，岚雪坐定后一下就发现了角落的异常，突然明白，他们已经抓到了刺客，顿时慌了神。

可此时她也尚未能确定那被围着的究竟是不是施延，施延明面上是万亭有名的写实油画家、制衣局的瑶装设计名家，实际上从小受他母亲训练，是一个极强的体术能手，虽为平民，却有着能匹敌大多数贵族的战斗力，岚雪深知，以施延的身手，绝不可能会被轻易擒住，除非有其他原因绊住了他。

想到这里，岚雪突然想起关押在梓和宫中受刑的那个女人，若施延被擒，唯一的可能就是施延已经知道了他的母亲被关押一事。

岚雪深信伏芝夜莺和羽阳已经丧命，因为她亲眼看着那数百吨重的石像轰然倒塌在两人的凡胎肉体之上，不可能有任何活命的机率，原定的计划只需刺杀伏芝夜莺一人，如今却顺势除掉了羽阳，此为大喜。

叶归殿上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国王诺嘉贺武开口了，他看向众人围住的一角，询问道：“刺客抓到了？”

夫人没有开口，她看向了在殿中央跪地行礼的泠天，泠天回复道：“回禀陛下，臣与浊立军司令澜海已擒获了刺客。”

“是么？怎么不见澜海？”

泠天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着殿上王后臻岚雪的眼睛，郑重说道：“事关重大，澜海司令正在处理相关事宜。”

被他这么一看，岚雪心中突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泠天并不再与她眼神接触，他的目光转向了贺武，接着说：“请陛下圣允，让刺客施延前来问话，他有关乎万亭命运的大事，想向陛下亲自禀告。”

此话一出，岚雪瞪大了眼睛从她的后座上站了起来，指着泠天的鼻子训道：“大胆！陛下与本后在此，你身为矢雨城王城御卫队副官，竟敢犯此大不讳，让陛下置于危险之中？”

面对岚雪的激动，贺武只是淡淡一笑，摆手平淡地劝道：“不妨，不妨，且不说泠天和大将军在此，这殿上不还有庆宁和我在此保护你么？小小刺客，不碍事，带上来吧。”

“是。”不等岚雪阻止，泠天随即应下，一旁的浊立军缜密地押着施延来到殿正中央，之前泠天让人找来了披风，勉强遮盖他褴褛的衣衫与浑身上下斑驳的血渍，以尽人臣之礼。

施延跪在了阶梯下，看向后座上满脸惊讶的岚雪，强压着自己的愤怒，独独向国王贺武行礼道：“罪臣施延，叩见陛下。”

施延行过双膝跪地的大礼，把额头牢牢叩在地上，纹丝不动。众人觉得奇怪，施延若是内朝百官之一，必然懂得此时需继续叩拜王后的道理，他为何只拜国王？

岚雪心中已经明了，施延知道了她囚禁并虐待他母亲的事情，心中有些懊悔，施延与他母亲效忠自己数十年，除了没有杀害羽阳，他们没有任何不驯服之处，她只是想惩罚施延他母亲的背叛，没想到反而让他转而恨透了自己。

贺武看了看身旁难掩慌张的岚雪，又看向施延，询问：“如此说来，今日刺杀我万亭圣女和羽阳公主的人，就是你了？”

施延依然保持着认罪之礼，肯定地说：“请陛下明鉴，罪臣只是受人迫挟，不得已在石像上动了手脚，但臣绝无伤害羽阳公主的念头。”

“哼？”臻紫晴听他如此说，上前质问，“几日前刺杀羽阳公主不成的不就是你吗？”

官员犯下如此重罪却未能被逮捕，臻紫晴身为百官长，几日为此寝食难安，此时见到施延，她自是恨不得立刻就地正法了这个逆贼。臻紫晴质问是为了大义与职责，可岚雪却是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跟着厉声喝道：“可见此人满口谎言，前几日刺杀公主，今日却胆敢在此声称他绝无伤害公主的念头？”

岚雪的话十分有力，的确，一个刚刚才差点杀死羽阳的人，如今说他绝无伤害羽阳的意思，的确显得太过虚伪，至此，施延已百口莫辩。

泠天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可施延却仍然那般牢牢跪地趴着，似乎并不在意，泠天抬头看向了夫人，只见夫人与他微微摇头示意，泠天不解，只能放弃了开口为施延说话的念头。

过了一会儿，贺武开口了，他对施延说：“施延，你可承认，是你在前几日刺伤了羽阳，差点让她丢了一条性命？”

“……是。”

施延只犹豫了片刻，认了下来，不再多说什么，殿上再度喧闹了起来，待喧闹过后，贺武继续询问：“那本王再问你，今日在石像上做手脚，意欲何为？”

“罪臣所效忠的旧主命令臣在石像上放置苏罗伊卡国巫术所用的符咒，以便在某个时间摧毁神像，让圣女丧命石像之下。”

施延回答过此问题后，他直起了身子，看着岚雪，在众人层层声浪的讨论声中，望着叶归殿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后。施延那样带着恨意的眼神，随后忽然转为了令岚雪胆寒的笑意，他突然增大了声量，用洪亮的声音继续对所有人说到：“前几日刺杀羽阳公主，自然也是我的旧主所命，所以我不得不从，羽阳公主是我的学生，我对她只有爱护之情，但我不得不动手，否则我被扣押在旧主手中的母亲将被虐待残害，甚至夺走性命！”

“此话当真？”贺武急问。

“罪臣不敢有一句虚言，今日若不是澜海大人出手相助，罪臣的母亲恐怕早已死在她残忍的手段之下，正是因为罪臣的母亲已然得救，罪臣才得以在此将所有的秘密尽数揭露！得以让世人知道，这个国家的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施延违背礼数站起身来，他看向岚雪，大声质问：“王后殿下！我与母亲忠心于您数十年，为何您下手如此狠毒？！为何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下得了手？为何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要我的母亲将其残忍杀害？！若不是我母亲手下留情，羽阳公主怎么可能回到这矢雨城？王后殿下，我的母亲要我转告于你，她要我告诉你，她从来不后悔当年手下留情！”

“住口！住口！住口！！！”岚雪浑身颤抖着从后位上站起，踉跄着来到施延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披风领口，怒喝道，“谁允许你在此污蔑本后？！”

岚雪话音刚落，叶归殿上安静无比，只有她怒吼的余音，在这广阔的叶归殿内回响着。

她紧紧拽着他的领口，恨不得立即杀了他，可若是此时动手，将直接坐实她的罪过，况且施延的武力如何她再清楚不过，若是真的动手，她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看着她愤怒无比的样子，施延突然露出了挑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