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禁忌之名（1/1）

“放肆！”岚雪一声怒喝，她从不敢惹怒臻紫晴，毕竟臻紫晴在臻家的地位比自己还高，可此时她如此大胆地在众人面前提起禁忌妖后之名，她完全可以将她狠狠地训斥，“臻紫晴，你胆敢在此提起那妖女的名字？！陛下的严令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伏芝铭泽更是相中了这个臻家内斗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上前愤慨地训斥道：“紫晴大人身为百官长，却带头悖逆陛下的旨意，实在荒唐至极！”

叶归殿上，上一次提到这个名字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众臣本不敢讨论，有伏芝铭泽带头训斥，殿上的众臣也跟着应和了起来，喧闹声越来越大，叶归殿上已经一片混乱。

臻紫晴不为所动，她只是望着前方站着，她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殿上坐着的那位。

果不其然，当喧闹声到达了顶点，贺武抬起了左手，礼官随即用洪亮的声音命道：“静！”

不到两秒，叶归殿再次回归极致的安静，所有人肃立在自己的位置，面向前方，微微颔首——除了仍旧仰头看着岚雪的泉既清。

这种针落闻声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国王贺武这才缓缓开口问泉既清：“百官长所言，可是事实？”

“回禀陛下，紫晴大人所言一字不差，我们泉家虽为平民，却世世代代皆为臻氏一族的家奴，我们被严格限制，不得与任何贵族通婚，以确保我们永远保持着平民之身，不会叛逆臻氏一族。如今的我，属于岚雪王后的奴仆，近日王后将我关押，惩处，实是因为我的确犯了错误。这个错误，与故王后有关……”泉既清停顿了一会儿，询问贺武，“陛下，罪民可以在此提起故王后吗？”

殿上众人，无不紧张屏气，这二十年，不少提起故王后秘密的人被关押牢狱永生不得出，杀鸡儆猴的，让整个万亭严格遵守着国王这一严令，此时泉既清和臻紫晴皆如此鲁莽地在这万亭最神圣的地方提起，若国王贺武没有做出判罚，必然代表着贺武对故王后的态度已经有了变化。

贺武轻笑了两声，安静至极的叶归殿上，甚至能听到这笑声的回音，他的话语中带着轻松的笑意，对众人说：“本王上一次见到泉既清，正是她护卫在故王后身边的时候，故王后很信任她，也很喜欢她，我想，如果不是有关于故王后的要事需要禀报，泉既清不必在此提及故王后。既然今日要谈论的事情关系到了故王后，那在这堂上便暂不作数，大家无需禁忌，畅所欲言吧。”

众人齐声回道：“是。”

一旁的岚雪不言语，如果泉既清想在此时将过去的故事都说出口，对她未必不是好事——毕竟她在梓和宫的私牢用尽各种残忍的刑罚都没能让她开口说出半个字来。姐姐臻纺烟屠杀无辜之人，这是既定的事实，她不管做了什么都只是维护正义，想到这里，她尚可安稳坐在那后位上。

泉既清再次颔首以代叩礼，致谢贺武道：“谢陛下成全。”

她停顿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说：“禀告陛下，屠戮一百六十五人的故王后，已于二十年前的七月一日自尽，已然伏法，是罪民亲眼看着她离去的。”

泉既清此言一出，群臣震动，坐在堂上的庆宁夫人更是疑惑不解，若真如她所言，她明明在岛上呆了一周，居然毫无知觉地错过了逼死纺烟的人，到二十年后才知晓此事？

正在庆宁夫人思考之时，泉既清看向了她，并继续说到：“此事，庆宁夫人也是亲眼见证者，她可以证明，罪民所言字字属实。”

泉既清的每一句话都在震撼着群臣，喧闹声渐起，庆宁也没打算辩解什么，她利落地从座椅上起身，面向贺武跪着，请罪道：“当年的确是我在火刑前救下了故王后臻纺烟，并且将她安置在海外孤悬的小岛，陛下务必严惩庆宁所犯罪过，但还请陛下先听完泉既清的话。我为何救走纺烟，泉既清为何看着纺烟死去，相信陛下听过之后便会明白。”

贺武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违逆的是大祭司的旨意，不是本王的旨意，今日后你再向大祭司请罪去吧。先起来。”

“是。”

庆宁轻描淡写地回到了她的位置，此时殿上的众人渐渐感受到了风向的变化——贺武似乎有为故王后平反之意。

待众人静下，泉既清继续说道：“罪民与庆宁夫人不同，庆宁夫人希望救下故王后，而我，则必须完成任务，逼死故王后，以报血海深仇，并完成主人的任务。”

“何谓血海深仇？”贺武问。

“故王后灵力失控，残忍杀害了我的夫君。”

贺武再问：“那何谓主人的任务？”

“臻岚雪王后命我逼死故王后，并亲手杀死王后的孩子。”

终于，泉既清说到了最重要的证词，未等众人探讨，一旁的施延上前对贺武接着说道：“我与母亲不会原谅臻纺烟的血海深仇，王后殿下深知此事，派我母亲于二十年前前往海外小岛逼死臻纺烟。但母亲不知为何，对那刚出生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带走了孩子的衣物，染上自己的鲜血，骗过了王后殿下，正是因为一时心软，才会在近日事发之时被王后殿下如此摧残，险些丧命！”

话说到这里，殿上的众人皆清晰明了，所有人都看向了贺武身边端坐着的臻岚雪，可臻岚雪似乎并不在意，她甚至一声轻笑，对施延说：“是，陛下宽仁，不忍派人追杀纺烟，但臻纺烟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再者，泉既清既然是我家奴，她的生死便在我的手中，我问你们，时至今日，本后可曾犯下哪一条律令？违背陛下的哪一道圣令？”

殿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王后臻岚雪说得没错，贺武只是下令不许提起故王后臻纺烟，却也没有下令不许杀她，按照大祭司的命令，臻纺烟是死刑之人，就算平民无权处置，她臻岚雪手握王后之权，只要贺武未曾阻止，她便有权力诛杀臻纺烟。而泉既清之事虽然残忍，可的确家奴不在万亭律法的保护范围之内，家奴不是民众，他们只是权贵的财产，虽然极其不合理，但因为家奴人数极少，数千年来，从未有人为他们说过一句话。

施延见岚雪如此理直气壮，已经被激怒到了一定的程度，他争论道：“臻纺烟固然有罪，可王后殿下隐瞒陛下处置了臻纺烟，想来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如此，若罪民没有猜错，这个秘密就是臻纺烟的孩子——羽阳，您定是在臻纺烟屠杀无辜之前就知道了她有身孕，若是如此，臻纺烟为何突然发狂，或许与你脱不开关系，王后殿下！”

“住口！此处乃叶归殿，哪能容得你在此信口雌黄！”臻岚雪怒斥，下意识看向了台阶下坐着的庆宁。

庆宁并不行动，她的证言是最后的王牌，没有到最后，她不需要开口，也不需要有所行动。

此时，坐在王座上的贺武抬起手来，阻止了殿上一直没有停下的喧哗——这不怪大臣们，实在是眼下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这个国家近几十年的历史。

所有人静了下来，贺武看向身边的岚雪，对她说：“王后，先就坐吧。”

“是……”

待岚雪回到她的位置上，贺武看向了泉既清，郑重命道：“泉既清，今日，本王要你一五一十将当年之事细细道清。即刻起，任何人不得发言，直到泉既清告诉本王她已全部陈述完毕。众臣，可听清了？”

“是！”

众人颔首答应，连庆宁与岚雪也一并如此。

贺武如此下令，想要封住的并非众臣的嘴，他要的是岚雪没有反驳的权力。真相就在眼前了，接下来只要静静听泉既清说完，一切便都明了。

台阶下的泠天也明白这个道理，松了口气，庆幸一切还算顺利，可他的脑中冒出一种不安的情绪，真的会那么顺利么？若泉既清没有说真话，若岚雪隐瞒了更多的事，会不会到最后所有人都被他们骗了？想到这里，泠天想起了那个拥有奇迹般力量的哥哥允深，只能原地伫立保持仪态的他并不知允深不在此处，把兜底的希望交给了那个不在现场的哥哥。

现场寂静下来，是时候揭开这个尘封二十年的秘密了。

为何羽阳活着逃脱泉既清的利刃，为何纺烟心甘情愿走向灭亡，一切将会在此刻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