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贰 瘟疫(1/1)
凤府——
凤遇竹是跟凤父一起上朝的,马车小厮皆有,所以青凌也就没跟着,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逗团团玩。
“团团,你是女孩儿,要做淑女,女孩儿哪有你这样的,不要这么调皮知不知道?”
他蹲着身子,伸出一根手指逗着团团转圈,边逗着边说教。
柳烟桥自不远处走来,见到这一幕,笑着开口:“女孩儿也可以活泼啊。”
她一开口,团团便立即停下了转圈的动作,不再理会青凌,小跑着到了她身前。
柳烟桥见它跑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将它抱了起来:“对不对呀,团团?”
“汪!”
团团仰头叫了一声,好像是在认真回复。
“姑娘,”青凌看向柳烟桥,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被团团咬烂的第三双鞋:“可是它未免——活泼得有点过分了。”
“……”柳烟桥看了看青凌的鞋,又看了看团团,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罚你今晚没有肉吃。”
“嗷呜~”
似乎是听懂了,团团委屈巴巴哼唧。
“踏踏踏——”
正是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院中人循声抬眼,眼见着凤遇竹踏进了院子,着的是一身利落的朝服,一如既往身姿挺立,不过……脸色不太好看。
柳烟桥见她回来,将怀里的团团放下,朝她的方向走去,见她似乎心情不大好,轻声问道:“今日如何?”
凤遇竹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神,冲柳烟桥浅浅笑了下,只是这笑中透着几分勉强:“……还好,没出什么错。”
柳烟桥看着她脸色着实不大对头,边走着边继续追问:“别唬我,究竟出何事了?”
凤遇竹叹息一声,带着柳烟桥进了书房。而院里的青凌也会意,抱着怀里挣扎着要跟上去的团团离开院子。
进入书房后,凤遇竹将朝堂上的事向柳烟桥简述了一遍。她没那么多忌讳,毕竟什么妇人妄议朝政在她看来都是王八蛋,柳烟桥聪明,自己同她说说,没准还真能寻到解决的办法。
话毕,柳烟桥也问出了同凤遇竹一般无二的问题:“那六皇子的法子是?”
似乎想到什么叫人恼火的事,凤遇竹稍微大声了些:“什么破法子,就是个馊主意!”
柳烟桥看出她不爽,也不接话,等着她的下文。
凤遇竹这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这王八蛋的法子,说得简单点,便是优先救治青壮年男子。”
说是优先抢救,不过是好听些的说法,实则言下之意,既然银两不够,那便只救治有劳动力的就好了,老人女人孩子,这些个没用的,死了便死了,反倒省了银子。
本身所拨银两就有限,救治完男子,怕是留不出几个子儿再做他用,再者,人体质各异,老人女人小孩体质本身就弱于男子,先行救治男子,那等到救治完,怕是到时候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凤擒天同她说的更为详尽,所以凤遇竹听完是怒火中烧,差点没想回去将萧启暴揍一顿。
步履蹒跚的老人,手无寸铁的妇人,乃至尚在襁褓哇哇啼哭的婴孩,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十多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口中便是一文不值!
他是皇子啊!那是他的子民啊!
柳烟桥听罢,也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场无端天灾,直面死亡,他们何等惊惧?何等恐慌?日日夜夜盼望朝廷的救治,结果却是被最先放弃的选择。
怎能不叫人心寒?
柳烟桥眉头深深皱起,她也气愤,但或许是她并非局中人,此时她比凤遇竹要稍稍冷静些,分析完大致局面,她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你别气,先冷静一下。”她安抚地拍了拍凤遇竹的肩,话到了嘴边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
凤遇竹此时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看着她的脸:“姐姐,你看出什么了是不是?”
有些犹豫,但眼下被盘问,柳烟桥终于还是叹息着点了点头。
“你是气恼上头,失了智。”柳烟桥道,“你冷静下来,就明白了。”
闻言,凤遇竹看向柳烟桥,脸上情绪迅速散了干净,最后只剩出神。
——思虑片刻后,她明白了。
“一群老油条!”凤遇竹不禁骂道。
凤遇竹是个很正气的人,但并不代表她一点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只是不屑与之为伍,但这些家伙的肮脏龌龊她不是不知道。
柳烟桥知道她想明白了,开口道:
“这是我都能想到的法子,朝中大人该是比我聪慧的,怎会想不到呢?”
凤遇竹明白她的意思,冷笑一声道:“他们不是想不到,是不愿这样做。”
“即便有人愿意,可这个出头鸟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柳烟桥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为西部百姓感到悲哀,还是为这样的朝堂局势感到悲哀。
凤遇竹沉默了一会,深呼吸几次,然后十分认真地看着柳烟桥的眼睛道:
“既然都不想当,那就我来当吧。”
“小竹……”柳烟桥唤了她一声,并非是否定她的决定,更多的还是担忧,“老爷并未插手此事,恐怕也是有考量的。”
“……”凤遇竹斟酌片刻后,突然站起身,“我去找父亲!”
“哎——!”
柳烟桥想拦一下,可想到什么,刚伸出去的手,就又放了下来。忧心归忧心,但如果凤遇竹自己有了决策,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她想,她也没有理由阻拦。
……
“父亲!”
此刻的凤擒天正在自己院中的书房写着些什么,竹婉秀则在一旁给他沏茶,凤遇竹突然闯入打破了宁静,而凤擒天似乎也是对凤遇竹这一推门闯入的行为感到不满,面上不悦:
“越大越没规矩。”
竹婉秀嗔了他一眼,又看向凤遇竹:“怎的了?出了何事?”
凤遇竹适才察觉自己举动不妥,又补上一礼:“孩儿寻父亲,想问问西部之事。”
竹婉秀闻言点点头,这些东西她不懂,也就自己默默出了书房,知道两人要谈论朝堂之事,还顺手将房门带上。
竹婉秀走后,凤擒天这才搁下笔,负手看向凤遇竹:“西部之事,如何?”
凤遇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凤擒天道,“有什么就说。”
“父亲……”凤遇竹还是有些纠结,“您……是不是知道解决之法?”
“……”凤擒天看了她一眼,知道凤遇竹已经猜出些什么,无奈叹了口气,“你啊,还是有几分机灵劲。”
这一句,是间接肯定了凤遇竹的猜想。这一下凤遇竹就沉不住气了:
“父亲,从小您便教育我,为人要正直,可为何……”
“你是在责怪为父,有法子却不肯为百姓出头?”
凤遇竹沉默,虽什么也没说,却是变向承认了凤擒天的说法。
凤擒天长长叹息一声:“你啊……太年轻了。”
“那些个老匹夫,岂是能轻易从他们身上捞到好处的?”
“为父不是怕得罪人,是怕得罪人后,也没能解决难题啊……”